张重三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抖动着,他死死地盯着赵奕,那副模样,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胡说!你拿什么证据来污蔑我!”
“我十年寒窗,饱读圣贤之书,怎会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他还在狡辩,还在演。
赵奕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将那张张重三刚刚默写出来的《为政篇》拿了起来。
“啧啧啧。”
赵奕拿着那张纸,不住地感叹。
“真是一手好字啊,笔力雄健,入木三分。真不愧是读书人!”
他话锋一转,又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了李金刚刚给他的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在张重三面前晃了晃。
“你再看看这个,跟你写的,是不是一模一样啊?”
赵奕将两张纸并排举起。
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同样是遒劲有力的字迹,那熟悉的笔锋,那独特的转折。
张重三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那张纸条上。
那张原本还挂着冤屈和愤怒的脸,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怎么会……”
他的嘴唇哆嗦着,那句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理智,彻底崩断!
张重三那张斯文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他咆哮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朝着赵奕就扑了过去!
“还我!把它还给我!”
他还没扑到赵奕面前。
“砰!”
李金李银两兄弟,不知何时已经冲了进来,李金一记干脆利落的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张重三的胸口!
张重三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几名衙役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去,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
张重三还在疯狂地挣扎,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赵奕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将那张纸条,缓缓展开。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我的心肝宝贝,如意儿。”
“夜深人静,我又想你了。想你那柔软的身段,想你那勾人的笑。”
“唉,我那家里的黄脸婆,病得半死不活,就是不断气!还有那两个小兔崽子,整日里吵得我头疼!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
“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不日,便可清除所有障碍!”
“到时候,我便来娶你,与你长相厮守,共享万贯家财,做一对快活鸳鸯……”
这封露骨至极的情书,被赵奕念得是荡气回肠。
整个公堂,死一般的安静。
真相,大白于天下!
堂下的百姓,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恍然大悟,最后,全都变成了滔天的愤怒!
“我,操!这个出生!”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连自己的婆娘孩子都杀!”
“打死他!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被按在地上的张重三,听到赵奕念完最后一个字,反而不挣扎了。
他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笑声。
那笑声,越笑越大,越笑越癫狂。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沾满了血和泥污的脸上,没有了半分悔意,反而带着一丝病态的解脱和得意!
“哈哈哈哈!是!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他嘶吼着,声音尖锐刺耳。
“你们懂什么!你们这群蠢货懂什么!”
“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拖油瓶!她拖累了我十年!要不是她,我早就飞黄腾达了!”
“还有那两个小孽种!就知道吃!就知道哭!他们就是我身上的寄生虫!吸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有什么错!”
他那狰狞的表情,怨毒的嘶吼,比书中描写的任何恶鬼,都可怕百倍!
“打死他!”
“这个畜生!”
百姓们彻底被激怒了,有人甚至想冲上公堂,亲手撕碎这个禽兽不如的伪君子。
“肃静!”
陈牧猛地一拍惊堂木,脸色铁青。
“来人!将这张重三,打入死牢!即日问斩!”
“是!”
衙役拖着还在疯狂叫骂的张重三,退了下去。
案件,水落石出。
县尉宗澈,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草率判断,想起自己对赵奕的嘲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走到陈牧身边,躬下身子,满脸的羞愧。又转身对赵奕拱手
“陈大人,下官……下官有眼无珠,险些放过了真凶,请大人责罚!多谢公子破案!”
陈牧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行了,都散了吧!”
他遣散了围观的百姓,然后,快步走到赵奕面前。
“公子,里面请。”
他将赵奕一行人,请到了府衙内堂。
一进内堂,陈牧立刻屏退了左右。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对着武明空的方向,“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臣,洛阳令陈牧,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后面进来的宗澈,看到这一幕,当场就傻了。
他张着嘴,那表情比见了鬼还惊恐。
陈牧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冲着还愣在原地的宗澈,低吼了一句。
“还愣着干什么!这位是当今陛下!这位是影卫指挥使赵大人!那位是禁军大统领南宫将军!还不快跪下!”
宗澈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起……起来吧。”
武明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宗澈,说道。
“今日之事,念在你只是愚蠢,并无坏心。朕,就不与你计较了。”
“若有下次,你就自己,去刑部大牢里,找个好位置吧。”
“谢……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宗澈不停地磕头,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
离开府衙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一辆南宫玥早就安排好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门口。
“你也上来吧。”
武明空对着正准备告辞的赵奕,说了一句。
赵奕心里美滋滋,车厢好呀,车厢小呀!
他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车厢。
马车缓缓移动,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
武明空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和那轮悬在天边的明月,许久,没有说话。
赵奕也不敢吱声,只能趁机,偷偷打量着她。
今天的她,没有穿龙袍,一身素雅,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女人的柔美。
那双修长的腿,并拢在一起,曲线诱人。
赵奕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许久。
武明空才幽幽地开了口,那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疲惫。
“人心险恶,有时,比书里写的那些鬼魅,更加可怕。”
赵奕知道,今天这案子,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他想了想,开口劝道。
“陛下,您这话不对。”
武明空闻声,缓缓转过头,那双漂亮的凤目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疲倦和怅然。
赵奕看着她,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鬼怪之所以不可怕,是因为我们心里清楚,那都是假的。”
“可人不一样。”
“你看得见,摸得着,你以为你了解他,可你永远不知道,他那张人皮底下,包藏着的是一颗什么心。”
赵奕的声音很平静,轻轻敲在武明空的心上。
“对付这种人,光靠讲道理,没用。”
他往前凑了凑,差点贴着女帝,紧接着道。
“讲仁义道德,那是对君子用的。对付张重三这种出生,您得重拳出击,恶人还得恶人磨!为君者当“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这样,这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这个狗东西,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偏偏……又能说到点子上。
武明空看着赵奕那张凑过来的脸,不自觉的将他推了回去。
“离朕远点。”
“朕怕被你这狗东西带坏了。”
......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赵奕跳下马车,躬身行礼。
“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武明空坐在车厢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落寞感!(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