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今日的气氛确实不同往日。
洒扫的丫鬟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嘴角噙着笑。
春杏和苏嬷嬷站在廊下,看着暖阁内福晋乌拉那拉氏与大阿哥弘晖其乐融融用早膳、说话的身影,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
“大阿哥回来,福晋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春杏低声笑道。
“可不是,”
苏嬷嬷也难得眉开眼笑,“昨儿夜里主子爷歇下前,还跟福晋提起,说皇上在上书房考校功课,特意夸了大阿哥聪慧稳重呢!
咱们福晋心里头,比喝了蜜还甜!”
暖阁内,气氛温馨。
“晖儿,在上书房这几日可好?师傅们讲的课业可还跟得上?” 乌拉那拉氏柔声问道,亲手为弘晖布了一筷子清爽的小菜。
弘晖穿着家常的宝蓝色袍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眉眼间已有几分胤禛的清冷轮廓,举止更是沉稳有度,远超同龄人。
弘晖放下银箸,规矩地咽下口中食物,才细声回话:
“儿子在上书房一切都好,师傅们教导尽心。
皇玛嬷也时常遣人问询,送来点心衣物,很是照拂。” 弘晖的声音清朗,条理清晰。
乌拉那拉氏
看着优秀的嫡长子满心满眼都是骄傲和满足,心里对德妃的做法有几分满意。
自从十四阿哥娶了福晋,她就不再像之前那么往宫里递牌子进宫,德妃自己也是更喜欢叫十四福晋进宫,,问一问小儿子情况。
弘晖六岁刚进尚书房时,她还担心德妃这个当皇玛嬷的因为对四爷冷淡,对她的弘晖也是这样。
如今,他们不住在宫里,照看弘晖始终不如德妃方便。
德妃如今协理六宫,有她照料,下里面的那些奴才才不敢阳奉阴违。
乌拉那拉氏欣慰地笑了:“那就好。德妃娘娘疼你,是你的福气。
不过,回来歇息这两日,功课也不能全然丢开。
你要多学学你阿玛,多年如一日,学业不曾松懈一分。”
弘晖闻言,愣了几秒,很快又恢复回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恭敬道:
“儿子知道了,不敢懈怠。”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额娘……听说府里…接回来了个新弟弟?”
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虽然姜军长相和弘晖有几分相像,但那也不是她的弘晖,语气依旧温和:
“嗯,是有这么回事,过些日子,你自然就见到了。”
她看着弘晖清澈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晖儿,你是王府的嫡长子,身份贵重,肩负的责任与他们不同。
你要记住,有些事,有些人,看看就好,不必过于亲近。
你叔伯府上的嫡子,可有几个真与庶子兄弟情深的?
便是亲兄弟……” 她点到即止,没提胤禛与十四爷胤祯,但弘晖已然明白。
这几年,十四阿哥越发和八阿哥他们走得近,和胤禛的关系越发疏远。
特别是十三阿哥,因为八爷等人的算计被囚禁,胤禛和十四这个弟弟的关系越发冷淡。
弘晖聪慧,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他出生在皇家,如今八岁,并非懵懂孩童,嫡庶之别、兄弟阋墙的残酷,这些弯弯绕绕他都知道,只是天性纯善,还有对那个孩子能自在开怀大笑有些羡慕。
他眼神微黯,随即恢复了平静,恭敬道:“儿子谨记额娘教诲。”
母子俩正待再说些别的,暖阁的帘子“唰”地一声被猛地掀开,春杏疾步进来。
“福晋,花园....哪里出事了!”
看着大阿哥还在,春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大阿哥的面说,这是后院的的事。
乌拉那拉氏,一看春杏眼神闪烁,就知道是后院的事,她转头看着弘晖,慈爱道:
“晖儿,你先去书房,等额娘处理好事情,陪你一起用午膳!”
弘晖心领神会,起身告辞,只是刚走出房门,他就听到一句话姜格格,脚步不由一顿!
“什么?!”
屋内,乌拉那拉氏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温婉瞬间被震惊和怒意取代!
假山?!
被姜格格给毁了,还把其他格格给打了?!!!
乌拉那拉氏顾不上多说, 随即带着苏嬷嬷、春杏等人,脚步急促地直奔花园而去。
花园不是一个私密的地方,再加上伺候花草、打扫卫生、还有路过的丫鬟、太监本就多。
姜瑶弄出来的动静本就大!
所以,当乌拉那拉氏收到消息的时候,其他地方也都知道了。
其他地方的人听到的反应暂时不知,和姜瑶打过交道的膳房却是极为震惊!
膳房总管张德福听说姜瑶徒手就毁了一座太湖石假山还有把后院的主子打了个遍,他心中不由庆幸,昨日他及时服软的态度。
不然他的膳房非被拆了不可!
如果姜格格今日通过一劫,以后就是她不受宠,不受待见,他们膳房都不会逢高踩低,短了静心斋吃用。
而被姜瑶打了,正躺在床上养伤的李德胜,原本滔天的怒火以及报复的心思,听闻此事,脑中冒出的想法竟然是:
姜格格只打掉了他几颗牙,对他算是手下留情了,他可没有太湖石坚硬,也没有那些主子金贵,报复的心思瞬间淡去。
来传话的人是站外围的小太监,没有听到姜瑶说打胤禛的事,否则他更是一点怨言没有了。
这边!
花园离正院不远,一刻钟不到,乌拉那拉氏带着人刚踏入花园月亮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原本精巧雅致的鲤鱼池,此刻如同遭了灾!
那座由数块上好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此刻……竟生生没了!
地上碎裂的太湖石,还有砸坏了旁边的名贵花草树木,碎石遍地,一片狼藉!
池子里的锦鲤,有几条飘在水面,一看就活不成了!
乌拉那拉氏赶紧叫苏嬷嬷让人去瞧瞧,那些重金买回来的死了没关系,皇上赏赐的那两条不能有事。
几个花容失色的女人正被各自的丫鬟婆子搀扶着,狼狈不堪地往外走,如同惊弓之鸟。
她们几人钗环散乱,云鬓歪斜,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或汗水糊花,衣裙上沾满了尘土和草屑。
一个个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她们一看到乌拉那拉氏带着人赶来,简直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张格格和武格格立刻甩开搀扶的丫鬟,踉跄着扑到福晋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都变了调:
“福晋!福晋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呜呜……吓死妾身了!福晋!
那姜氏……那姜氏她要杀妾身们啊!
“福晋!妾身差点就被石头砸死了!
您看看!
您看看妾身这身.......
“福晋”!”
武氏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凄厉的声音打断,是一边顶着明显手指印并且肿得像猪头的乌雅氏爬着抱住了乌雅氏的腿。
她的丫鬟、婆子都被姜瑶丢在了池子里,这个池子虽然不深,但两个惊吓的人丢下去还是呛了不少水。
刚被人拉上来时,已经没有力气来伺候她们的主子,刚才姜瑶丢她的时候,脚又崴了!
所以躺在地上的乌雅氏还没人扶!
“啊!
刚才她趴在地上,被武氏等人挡住了,福晋乌拉那拉氏一行人没有注意到她。
她忽然从缝隙伸手拉住乌拉那拉氏的脚,吓得乌拉那拉氏“惊叫跳开!
“啊,....啊.....”
乌拉那拉氏跳动时,一只脚刚好踩在乌雅氏没扶稳的手上!、
也是这时,乌拉那拉氏才发现乌雅氏,看到她的全貌后,不由嫌弃的用帕子捂鼻。
要不是春杏确认这就是乌雅氏,乌拉那拉氏真不敢相信,这个脸肿得像猪头、尿湿衣裙的女人是乌雅氏。
乌拉那拉氏让人把她回去院里,要是让更多的奴才看到,乌雅氏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看青杏安排丫鬟把乌雅氏送走,乌拉那拉氏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哭哭啼啼的场面,再看看那倒塌的假山,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她强压着怒气,先顾全大局,沉声吩咐道:
“好了!
都别哭了!
你们谁来告诉本福晋发生了何事!
还有姜格格人呢!”
乌拉那拉氏冰冷的目光扫向钮祜禄氏几人!
几人想起姜瑶刚才临走时看她们犹如野狼盯上猎物的眼神,身体不禁又抖了抖,再加上她们来找姜氏母子,福晋肯定能猜到原因。
毕竟,后宅女子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个!
于是,一个个刚才叫嚷着让福晋做主,福晋问话,却个个缩着身体装起了鹌鹑来。
乌拉那拉氏,瞬间想甩袖子走人,不管了!
她目光扫向那两个目睹了全过程的仆妇。
“说!到底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许漏!”
听到乌拉那拉氏冷厉如刀的声音,这两个看鱼仆妇,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心想她们疏通关心找的好差事。
怎么就遇上无妄之灾了呢!
一个胆子稍大的婆子,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述:
“回……回福晋!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婆子说完,伏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
其他几个目睹的丫鬟婆子也连连磕头,证明婆子所言非虚。
乌拉那拉氏听完,只觉得乌雅氏是活该,上次她就已经说过,不许再胡乱说三阿哥的身世,她还敢当众胡说。
还有,她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狼狈不堪的宋氏、钮祜禄氏等人。
心里不禁有几分解气!
后宅里,往往最蠢又不自知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就如乌雅氏。
乌拉那拉氏眼神扫过宋氏和钮祜禄氏,今天乌雅氏所为,必定她俩的推波助澜。
只是,姜氏并不是常规后宅女子,
她不止把挑事的打了,还把跟着看戏的也给收拾了!
宋氏、钮祜禄氏等人是踢到铁板了!
活该受惊!
说实在的,要不是今天出事的是雍亲王府,乌拉那拉氏高低都得赞一声“干得好!”
只是,这姜氏如此能力,有些不太正常!
她从未听过,有那个女子力量这般大,把太湖石当泥踩!
就是男子也没有这样的,她这样的,倒像是话本里会施法的精怪有些相似!
乌拉那拉氏不由沉思下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姜氏这般,太无法无天,要是不严惩,以后这府里谁还压得住她?
她岂不是要上天?!
“必须严惩!
杖责!禁足!抄经!罚月钱!一样都不能少!” 乌拉那拉氏心里瞬间闪过无数惩罚措施。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巨大的、象征着绝对力量的太湖石废墟上时……一股强烈的、冰冷的现实感瞬间浇熄了她的怒火。
杖责?
谁敢去执行?万一那女人反抗……行刑的婆子怕不是要被她一脚踹飞?
禁足?
静心斋那地方,关得住她?
她要是想出来,那墙……能挡得住?
抄经?罚月钱?
她会在意?
乌拉那拉氏甚至荒谬地想到:要是罚重了,这姜氏会不会觉得不公!
然后……然后一怒之下跑到她的正院来,拆了她的正院,或是拆了她?!
这个念头让乌拉那拉氏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引以为傲的规矩、地位、心计……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嬷嬷……”
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疲惫,还有深深的无力感,“派人把这里.....收拾了”
她顿了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忍着怒火和憋屈,咬着牙道:
“还有把格格们都送回他们院落去,叫府医去瞧瞧,给几位格格看看,压压惊。”
“另外,让人去静心斋通知姜格格来趟正院?
还有,再去催一催内务府,尽快把教导规矩的嬷嬷给送来!”
乌拉那拉氏目光幽深的看着池子里受了惊吓的锦鲤,姜氏若是精怪,必没有活命的可能。
若不是精怪,爷又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那爷接她进府不得已的理由,可能就是和她的能力有关!
乌拉那拉氏心中一惊,若是如此,那这事就不能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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