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寺里,刘捕快已经从圆智的住处搜出了东西。
一包柴胡粉,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刀上沾着点蜡屑,和藏经阁里的烛泪一样。
圆智被再次带到沈砚面前,彻底慌了。“不是我!刀是我用来削香烛的!我没杀人!”
“你和方丈吵架,说要去告发他养女人和孩子,是不是?”
圆智咬着唇,点了点头。“是!他把香火钱都给了那个女人,我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一分好处都没捞着!我气不过,就跟他吵了几句,可我没杀他!”
“那你为什么给柳氏送钱,让她走?”
“是方丈让我送的!”圆智喊道,“他说最近陈默一直在纠缠他,还扬言要揭露他的罪行。
他怕事情败露,便让我先送柳氏走,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
沈砚看向张薇,她正蹲在藏经阁的石灰轮廓旁,用手指量着香烛之间的距离。
“张姑娘,可有何发现?”
“沈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沈砚走过去,手指在香烛底蹭了蹭,指尖沾到点粉末,是黑色的,像是墨粉。
“这上面有墨粉,奇怪了,难道是凶手带来的,还是说从方丈身上沾到的。”
“沈公子据我推断,方丈应该还在别处呆过,应该是在写什么。”
—藏经阁里有墨吗?”
刘捕快说道,“回禀沈公子,有,听小和尚说方丈平时喜欢写字,藏经阁里有张书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走,去藏经阁看看。”沈砚快步向前走着,张薇和刘捕快紧跟其后。
“这就是藏经阁了。”刘捕快指了指,并将门推开。
张薇走到书桌前,桌上果然有砚台,砚台里的墨还没干。她拿起毛笔,笔杆上沾着点蜡屑。
“方丈死前在写字?”张薇疑惑,“刘捕快你找一找,方丈写了什么内容,很重要。”
“是,张姑娘。”刘捕快开始四处翻找,可还是一无所获。
“想必是被人拿走了,”张薇仔细看着笔杆上的蜡屑,“奇怪了,凶手为何会动笔………难道他也写了字?”
“如果凶手也写了字,为何这里没有?”刘捕快一脸雾水,“既然不留下来,为何又要写字?
会不会就是不小心碰到了笔杆,留下了蜡屑。”
“我的直觉告诉我,凶手或者方丈一定是写了什么。这里没有,可能放在案发现场?走,回去再搜一下。”
“好,我相信张姑娘的推断。”沈砚点了点头,“再回去找一找,这是极其重要的物证。”
几人又匆匆忙忙回到了案发现场,四处翻找。
“在这里!”刘捕快激动的大喊,“我找到了!”
“快给我看看!”张薇铺开卷纸,上面写着:圆智想贪香火钱,威胁将要去告发,你速带孩子离开,以防事情败露。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圆智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通红。
“公子!”此时秦安急匆匆的跑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仵作刨尸以后,找到了方丈死因。”
沈砚接过纸,一看。“中毒而亡。”
“中毒而亡,”张薇忽然想起那些香烛,“沈公子,会不会是香烛有毒?”
沈砚让秦安赶紧把香烛拿去给仵作验。
没多久,秦安便跑回来禀报。“回禀公子,仵作说,香烛里掺的剧毒和方才体内的毒,一模一样!烛芯里面藏着毒粉,烧的时候毒粉混在烟里,被人吸进去就会中毒!”
张薇心里一惊,“那方丈是吸了毒烟死的?”
“是。”刘捕快接着说道,“七窍流血就是中毒的症状,而且他体内还有大量柴胡,应该是先被柴胡迷晕,失去反抗能力,再吸入毒烟致死。”
“这么说,凶手是先给方丈喝了加大剂量柴胡的姜汤,让他昏迷。
然后把方丈搬到这里,让其呈现出跪拜佛祖的假象。再把掺了剧毒的香烛放在横梁上,点燃后离开。
自己还能借着这点时间差,去伪造不在场证明。
香烛烧到一定程度掉下来,毒烟弥漫在屋里,让方丈中毒而死。
难道是方丈发现圆智贪墨,要写状子告他。”沈砚分析着,表情十分严肃。“而圆智怕方丈告发他,就先下了手。”
“是不是你给方丈送的姜汤里加了大量柴胡,让方丈昏迷。”刘捕快质问着圆智,“再把掺了剧毒的香烛放在横梁上,点燃后锁上门离开的!”
圆智听到这里,哭得撕心裂肺。“不是我!我没放剧毒!我只是加了柴胡,想让他睡几天,我好把账本偷走!
他当时确实写了状纸,想要揭发我贪墨,我已经销毁了。
这张状纸不是方丈写的,你们可以让寺里的和尚辨认,字迹绝对不同!!
而且也不是我把方丈从藏经阁搬来这里的,我也不知道香烛里有毒!”
沈砚盯着他,看了会儿,见其不像在说谎。“你送完姜汤,去哪了?”
“我……我回房睡觉了,小和尚可以作证!”
刘捕快去问小和尚,果然,小和尚看到圆智送完姜汤,就从藏书阁回房了,一直到天亮都没出来过。
“那香烛是谁放的?”张微忽然想起陈默说的话,他说圆智手里提着个药罐,慌慌张张的。“药罐里装的是姜汤,可圆智送完姜汤就回房了,药罐应该留在藏经阁门口才对。”
圆智点了点头,“没错,我……我忘了拿回来,应该还在藏经阁门口。”
刘捕快去藏经阁门口找,却没找到药罐。
“有人把药罐拿走了。”沈砚说,“这个人,就是放香烛的凶手。”
“这里!药罐被摔碎在门口边了!刘捕快拿了几块碎片,给圆智辨认。
“是,这就是我的药罐!”
“凶手故意摔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连字迹都不去临摹一下,漏洞百出。”沈砚看向陈默被关的柴房,眼神沉了沉。“去看看陈默。”
柴房里,陈默正坐在地上。
沈砚走进去,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小刀,刀上沾着蜡屑和黑色的粉末,正是剧毒!
陈默看见沈砚,脸色瞬间惨白,但又马上笑了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真相。”
“凶手就是你!”沈砚指着陈默,“你留下太多破绽,为的是让我们揭露方丈的罪行。”
陈默没再否认,肩膀不停地抖,眼泪掉在地上。“是我放的香烛。”他声音沙哑,“我恨他。”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薇摇了摇头,“竟让你起了杀心?”
“那天晚上,我去找方丈要钱被拒,心里又急又气,就躲在藏经阁后面的竹林里,想等方丈出来再求他一次。
结果看见圆智给方丈送姜汤,想起儿子病得奄奄一息,想起方丈说的命薄造孽,想起自己捐的钱都被他用来养女人和孩子,心里就恨得不行。
我偷偷跟着圆智上了藏经阁,想再求他最后一次。”陈默一边流泪,一边说着。“可圆智发现方丈写了状纸要揭发圆智贪墨,还说要把柳氏和孩子送走,独吞香火钱。
圆智没有大吵大闹,丢下姜汤就离开了。结果方丈喝了姜汤,竟昏睡了过去。我刚想进去,就见圆智折返了回来。
他笑得很得意,把状纸拿走,还翻找了账本,匆匆离开。
我想起我儿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我娘子哭着求我拿钱买药的样子……”陈默越说越激动,拳头攥得咯咯响。“我恨他!他根本不是什么高僧,他就是个骗子!是个畜生!我当时就想,他既然已经晕倒,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你就起了杀心?”沈砚直勾勾的看着陈默,这个可怜的父亲,也是走投无路,才会这般发狂。
“没错,我想起自己杂货铺里有剧毒,是以前用来毒老鼠的。便跑回铺里又回到藏经阁,见方丈还在睡,便把他搬到佛像前。
然后掏空烛芯藏好毒粉,爬上横梁,把香烛一根一根放上去,点燃。
我想让他死得惨一点,像他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陈默的眼睛红得像血,“我点燃香烛就走了,我知道香烛烧一会儿便会掉下来,我想让别人以为是他得罪了邪祟,是报应!”
“你儿子……”张薇小声问道,“他还好吗?”
陈默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没了……昨天没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把钱拿回来了,能给他买药了……他就没了……”
他瘫坐在地上,泄了气,所有的恨和怨都变成了绝望。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方丈的真面目,想让他身败名裂。
才会把他的死,弄得如此瘆人。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张薇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
案子总算破了,陈默因故意杀人被关进大牢,圆智因贪墨被强行还俗。
柳氏带着孩子回了乡下,灵隐寺换了新的住持,开始清查香火钱,把贪墨的钱还给了施主们。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很适合查案。”
张薇愣了下,随即笑了。“我就是个屠户家的女儿,哪懂查案。”
“懂不懂,我自有判断。”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至少你的直觉很准,一下便推断出,凶手就是陈默。”
张薇也笑了,“这世间的事,就像我爹剁的那些骨头,看似坚硬,只要找对了角度,总能剖开。
看到里面藏着的东西,不管是血,还是泪,还是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砚没有接话,只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女子,好似变了一个人,和以往完全不同。
“沈公子,后会有期,我得回家去了。”
“后会有期。”
张薇快步追上去爹娘,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在叹息着那个被仇恨吞噬的男人,和那个没能等到药的孩子。
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灵隐寺的钟声响起,悠远而沉重,回荡在山谷里,久久不散。(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