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你嫁入沈家三年,是不是头一次捎东西回来?

    陆昭若收回思绪,伸手擦拭了眼泪。

    今世,她绝不会让兄长娶李念儿,更要助他奔赴属京,堂堂正正考取武举,成就他保家卫国的夙愿。

    “阿兄,这是给你们的,让你收着你就必须收着。”

    陆昭若语气罕见地强硬,将包袱重重按在陆伯宏怀中,又说:“若再推辞,我便不认你这个兄长了。”

    陆伯宏怔忡片刻,接着包袱:“小妹莫恼,阿兄收着便是。”

    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布料,那布料细密柔软,分明是上好的原州绉绸,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送嫁时,小妹的嫁妆箱里统共才两匹这样的料子,如今却……

    他堂堂七尺男二,眼眶却悄悄红了。

    因为他知道,小妹这三年在沈家过得艰难。

    他在想,沈兄这一去三年,小妹这些年为沈家操持,待他回来,定要拉着他好好喝上几盅,推心置腹地说个明白……

    雪径蜿蜒,通往城郊的陆家私塾。

    当年陆父执意将学堂设在僻静处,说读书人该远离尘嚣。

    “咔嚓”。

    陆伯宏折断道旁枯枝递来。

    陆昭若接过时触到他冻裂的虎口,那掌心布满老茧,让她又酸涩又温暖。

    正要开口,忽见前方马车深陷在雪坑。

    “小妹稍待。”

    话音未落,那裹着旧棉袍的身影已冲进风雪。

    陆昭若望着兄长徒手推车的背影,想起前世那个为救卖炭翁,一拳打断衙役鼻梁的武解元。

    当时他跪在县衙青石板上领罚,脊背却挺得笔直:“某习武,本为护弱锄强。”

    他本该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寒光凛凛,威震四方,却被硬生生按进了泥潭里。

    上官暗示要银子打点,他攥着那点微薄俸禄,终究没递出去,在县衙一待就是十年,连套像样的官服都没攒下。

    陆父摔了茶盏不许他考武举,他便真的把心爱的弓箭收进箱底,再没摸过。

    娶了李念儿后,那女人动辄打骂,他总是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磨刀,刀锋雪亮,映着他通红的眼眶。

    车夫为表谢意,执意让陆昭若坐上马车。

    陆伯宏在后面推车,冻得发紫的手掌抵着车辕,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陆昭若眼眶发热,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个疼她入骨的兄长,落得呕血而终的下场。

    行至岔路,马车转向离去。

    陆昭若脚下一滑跌进雪堆,陆伯宏立即蹲下身:“小妹,你小时候阿兄就是这样背着你的。”

    陆昭若爬上他的后背。

    他走得很稳,生怕摔倒了。

    “阿兄,中了武解元可有赐袍笏?”

    陆昭若轻声问。

    “天寒地冻的,州府说仪式就免了。”

    陆伯宏憨笑着,又说:“不过领到了绿袍和槐木笏板。”

    陆昭若又问:“那游街和牌坊……”

    陆伯宏只是笑了笑,笑声里藏着落寞。

    陆昭若想起前世,没有箭宴,没有庆典,连父亲都不许张扬。

    “小妹别担心。”

    他突然兴致勃勃,说:“猎户送了狐皮,蔡铁匠还打了把陌刀给我!”

    那语气里的骄傲,听得陆昭若鼻尖发酸。

    他忽然问得小心翼翼:“沈家……待你可好”

    若是从前,她定会强颜欢笑地说:“舅姑待我极好。”

    如今却道:“兄长放心,他们再难欺负我了。”

    陆伯宏脚步一顿:“若受委屈,阿兄接你回家。”

    她噗嗤一笑:“接回来养我啊?”

    “你是我妹子,我自然要养。”

    陆伯宏答得干脆,连个磕巴都不打。

    陆昭若抿嘴笑了,心里却泛起酸楚。

    阿兄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可母亲那边……怕是要闹翻天。

    陆家院门外,陆昭若刚从兄长背上落地,便听见里头传来屠氏尖利的骂声:“这个没出息的蠢货!好不容易得匹好布,不知孝敬亲娘,倒巴巴地送去给嫁出去的人。”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砰”

    陆父被推出门来,踉跄着险些栽进雪堆。

    他慢吞吞地拍打石凳上的积雪,坐下后翻开手中书卷,对屋内持续不断的咒骂充耳不闻。

    “整日就知道捧着这些破书!儿子把家底往外搬也不管管!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如今我儿中了武解元,眼瞅着就要光宗耀祖,你这个老不死的倒好,硬生生断了他的前程!你自己是个没用的穷酸书生,就见不得儿子有出息是不是?”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眼瞅着就能当上状元阿娘,街坊邻居见了我都得作揖行礼,连县太爷都要敬我三分……”

    陆昭若望着父亲,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书页,目光却怔怔望向东方……

    这些年屠氏骂得再难听,摔盆砸碗的动静再大,于他不过是阵穿堂风。

    他活着,却仿佛早已死了。

    终日不是盯着书页发愣,就是望着东边出神。

    她甚至记不清父亲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那张脸上永远蒙着层灰败的死气。

    她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阻拦兄长赴京赶考,而陆父只是垂着眼,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本破旧的《论语》,淡淡道:“属京水深,你这性子……去了也是白费功夫。”

    陆伯宏冲进院子,声音洪亮:“阿娘!这冰天雪地的,您怎的又把阿爹赶出门外?”

    屠氏抄起扫帚就砸过来:“好你个白眼狼!还知道回来?你……”

    话到一半突然噎住,儿子怀里不但抱着那匹布,竟还多了几件厚实的冬衣。

    陆昭若轻轻走到石凳旁,蹲下身柔声道:“阿爹,女儿回来看您了”

    见父亲毫无反应,她提高声音:“阿爹,阿宁回来了。”

    陆父这才缓缓抬头,灰暗的眸子终于有一丝微光:“怎么突然回来?”

    他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书页,“可是……沈家给你气受了?”

    “女儿很好。”

    陆昭若笑着替父亲拂去肩头积雪,“就是想您和阿娘了。”

    指尖触到那瘦削的肩骨,心头猛地一酸。

    前世,陆伯宏离世的第二年,陆父也随他去了……

    “阿宁回来了?快进屋暖暖!”

    屠氏急匆匆迎出来,难得殷勤地拍打陆昭若肩上的雪。

    陆昭若进去的时候,连带着也搀着陆父进屋。

    屋里烧了一个火盆。

    陆伯宏朝着里面加了很多柴炭。

    屠氏瞪了他一眼,心疼死了,光加进去的,都可以烧三日了。

    不过看在陆昭若带回来的冬衣,就算了。

    她捧着新衣服左看右看,眼里闪着精光:“这是给阿爹阿娘的?”

    手指在细密的针脚上摩挲,突然一顿,“嫁进沈家这些年,倒是头回见你捎东西回来。”

    “阿娘!”

    陆伯宏皱眉。

    屠氏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阿宁你说是不是实话?你嫁入沈家三年,是不是头一次捎东西回来?”

    陆昭若想起前世,她本来打算终身不嫁的,而那天,沈容之抬着花轿来,她虽然感动可还是有所犹豫,是屠氏在旁边又急又催,后面连聘礼她都全收入囊中了。

    陆昭若垂眸:“是女儿不孝。”

    前世她熬到能尽孝时,兄长、父亲都去世了,只剩屠氏了。

    她给她置办了宅子,给她买了婢女,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只是,一边拿着自己给的好处,一边去儿媳那边献殷勤……

    屠氏忽然堆起满脸笑,亲热地拉住陆昭若的手:“阿宁啊,如今你管着铺子,十件八件的冬衣还不是随手的事儿?”

    她摩挲着新袄的料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又说:“过几日你表姐出阁,我穿着这身去,保准叫他们眼红……”

    越说越是眉飞色舞,掰着手指算计:“除夕你再给我置办套新的,另外你舅舅、姨母几家,统共要九套……”

    说着,突然昂起下巴:“届时亲戚们见了这等体面,谁不夸我屠大娘修来好福气?养得闺女这般孝顺,又攀得沈家这等高枝!”(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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