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吃!东西太少了,我一会儿去厨房偷.....嗯,拿点。”
陈瑶在路方沉静的目光下,硬生生把“偷”字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路方看着她,开口问道:“你是陈县令的女儿。”
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官家小姐做错了事,至多是禁足。
他还是头一遭见被罚关柴房的,这分明是处置下人的手段。
转念一想陈勇寒门出身,或许农家便是这般管教孩子的?
他缓声道:“你私自带幼弟上街,确是不该。外头拐子横行,万一出了差池,悔之晚矣。”
陈瑶一听,小嘴就撅了起来:“我知道厉害!可这回,真不是我带他出去的呀!”
她想起元宵节那回,阿伟馋糖葫芦,她心一软带他钻了狗洞溜出去,回来就被关进了柴房,自那以后她可再不敢了。
这次分明是阿伟自己悄悄尾随,怎地又算到她头上?
路方见她委屈,低低“呵”了一声:“下回出门,多带几个丫鬟跟着。”
有丫鬟随行,长辈总该放心些了吧?
陈瑶更郁闷了:“我院里就几个洒扫丫鬟,经常被叫去其他地方帮忙,想带,也没有呀!”
厨房里热气蒸腾,人影穿梭。
“怪事,淮阳王府的人,怎会突然造访?”许妈妈麻利地切着菜,忍不住问旁边守着羹汤的薛妈妈。
“主子们的事,哪是咱们能揣度的?”薛妈妈眼皮都没抬,只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汤水,“做好分内事就行。”
许妈妈不死心,凑近了压低声音:“你说……莫不是咱们老爷入了淮阳王的眼?不然,哪能劳动王府的管事亲自上门?”
薛妈妈眉头微蹙,正要开口让她慎言,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只小手,正飞快地伸向笼屉里刚出笼的白胖包子!
她心下一惊,刚要呵斥,却对上了陈瑶那张带着讨好笑意的脸。
“哎哟我的小姐!”薛妈妈放下汤勺,忙不迭去拉她,“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早饭不是差人给您送去了么?”
陈瑶揉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妈妈,我……我不小心把早饭打翻了,没吃饱。小丽说府里来了贵客,顾不上再给我送,我就……自己寻摸来了。”
薛妈妈看着她,心里直叹气,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般苛待亲生女的!
为点子小事就关柴房……念头刚起,她猛地一惊:“小姐!您……您是私跑出来的?”
这可是忤逆夫人啊!
“不算忤逆!”陈瑶眼珠一转,歪理张口就来,“阿娘只罚我待在柴房,可没说让我饿着肚子待呀!我吃饱了就回去,规矩着呢!”
薛妈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想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
她手脚麻利地盛了碗温热的银耳莲子羹,又拣了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妥帖放进一个食盒里,盖上盖子,问道:“小姐,这食盒……您自个儿提得动么?”
陈瑶忙不迭点头,小手指向旁边油亮喷香、刚出锅的大鸡腿:“提得动!薛妈妈,再给我装一个……不,装两个大鸡腿吧!”
她馋肉了。
薛妈妈无奈,依言包了两个大鸡腿,想了想,又放进去了半盘子酱香浓郁的羊肉片。
陈瑶心满意足地提起食盒,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凑到薛妈妈身边,小声问:“妈妈,我方才……不小心划伤了腿,您这儿……有伤药么?”
厨房里刀火无眼,备点伤药也是常理。
“哎呀!”薛妈妈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许多,拉起她的裤腿就要查看,“伤着哪儿了?快让老奴瞧瞧!”
再不受宠也是正经小姐,若在自己眼皮底下带着伤不管不问,追究起来,她们这些下人可吃罪不起!
“就是腿上不小心叫木柴划了道口子,妈妈给我些伤药,我自己回去敷上就行。”陈瑶说着,利落地撸起裤腿,露出那条细长的红痕。
薛妈妈见伤口确实不深,松了口气:“嗯,也好。”
府里正忙,小姐能自己处理,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转身从柜中摸出个药包,塞进陈瑶手里。
陈瑶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将厨房里听来的闲话学给路方听。
正低头给自己上药的路方动作一顿,抬眼问:“你说……谁来了府上?”
“淮阳王府的一个管事。”陈瑶嚼着肉,含糊道。
这些贵人她不认得,但与眼前这位定有干系,只不知是敌是友?
路方眼神一凛,迅速缠好绷带,站起身:“我得走了。”
“啊?”陈瑶一愣。
走得这般急?
她眯起眼——看来,必是仇家无疑了!
总算把那煞星送走了,陈瑶心念电转,抄起墙角的大扫帚,在地上胡乱划拉了几下。
丢下扫帚,她喃喃自语:“我昨夜可是啥也没瞧见……那些人,总不会来拷问个小丫头吧?”
为防万一,从外面把柴房门闩插好,又翻窗钻了回去。
坐定后,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根带棱的木柴,对着腿上那道浅浅的伤口,狠狠一划!
刺痛袭来,她“嘶”了一声,只见血珠迅速渗出。
陈瑶忍着疼,一瘸一拐挪到路方曾倚坐的柴垛旁,将薛妈妈给的药粉撒在伤口上。
“倒是个机灵丫头。”
本该离去的路方,此刻却无声无息地隐在柴房外的大树杈上,将小丫头这通操作尽收眼底,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随即又微微蹙眉,“可惜……不是个能随意带走的丫鬟。”
陈瑶俯身,小心翼翼吹了吹那刺痛的伤口,低语道:“只盼我挨这一下……救的不是坏人。”
树上的路方无声地牵了牵嘴角。坏人?这小丫头心中,何为“坏”?
见陈瑶已将痕迹清理得差不多,路方不再停留,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枝叶间。
外头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岂会那般蠢笨?
陈瑶呲牙咧嘴地撕了截布条,笨拙地包扎好伤腿,便听得柴房外由远及近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是父亲陈勇,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却让她心头一紧——这声音,与昨日墙外追兵中那个粗嘎腔调颇为相似!
果真是仇家找上门了!
万幸自己准备周全,否则开罪了淮阳王府,陈家怕是要大祸临头!
“嗯?”靠近柴房,那陌生男子鼻翼翕动,手已按上腰间剑柄,“此处……怎么有血腥气?”
“吱呀——”柴房门被推开,正蜷在柴垛旁的陈瑶慌乱地扶着柴火站起来。
“什么人?!”胡志良眼神锐利,见是个身形瘦小的孩子,虽与昨夜目标不符,仍“唰”地抽出了半截寒光闪闪的佩剑!
“大人且慢!这是小女!”陈勇急忙上前一步解释,又惊疑地看向陈瑶,“你怎么在这里?”
“阿娘……罚女儿在此思过三日。”
陈瑶怯生生地看了胡志良一眼,一瘸一拐地往陈勇身后缩。
“你的腿怎么了?”陈勇皱眉追问。
“女儿……女儿昨夜睡迷糊了,不小心磕碰在柴垛上,划伤了腿……”
陈瑶小声啜泣,又赶紧补充,“今早送饭的姐姐心善,给了些伤药,如今……已经不流血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