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扒拉着碗底最后几粒米,油光蹭了满嘴,还不忘追问:“阿姐,吃完了咱去哪儿?”
陈瑶搁下筷子,瞧他那馋样儿,笑道:“今日哪也不去,先回家,过几日再来。”
她心里盘算着,山水荷塘四季皆景,不愁引不来金贵客人,只是还需细细谋划,也得问问齐光焰的意思。
“哦……”陈奇小嘴立时撅得老高。
方才一路走来,街市上那些糖葫芦、新出炉的梅子糕,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早盘算着等阿姐得闲就央她买呢,这下全落了空。
陈瑶伸指戳了戳他鼓囊囊的腮帮子:“怎么,嘴噘得能挂油瓶了?”
陈奇费力地把嘴里的肉块挪到一边,含混道:“我……我想吃糖葫芦!刚才和阿禾姐姐去布庄经过城西糕点铺,他家新出的梅子糕,可好闻了……”
“瞧你这点出息!”陈瑶失笑,“为这点零嘴儿,值当你愁眉苦脸?成,待会儿绕个道,给你买了便是。”
陈奇脸上阴云立时散了。
年关将近,几场冷雨浇透了天地,寒意一日重过一日。
好在如今有了陈瑶给他们买的牛车代步,陈猛和方巧往山水荷塘庄子跑得更勤了。
陈奇放了冬假,索性跟着陈进一道,在庄子上住下。
如今的山水荷塘,早已不是两个月前的光景。从庄子通往河边那条泥巴路,被拓得又宽又平。
路两旁,新栽了梅树、桃树、梨树,各色花木排开。
陈瑶想得简单:花季过了,还能引人来摘果子,总有热闹看。
那花大价钱新移栽来的梅树,花苞累累,不过几日功夫,竟已开得满树繁花,冷香浮动。
陈前带着同窗好友来耍了一日,这“山水荷塘有片好梅林”的名声便不胫而走。
自此,庄子日日客满,热闹非凡。
陈瑶索性完全在庄子上安了家,日子竟比在陈家村时还要悠闲自在。
齐光焰也时常念着她操持辛苦,让刘管事送些新鲜吃食过来。
这日,房门又被叩响。
陈瑶正提笔写着什么,闻声便靠向椅背,瞧着胡禾去开门。
原以为是刘管事派人送东西来了,不料门打开,走进来的竟是一男一女。
“表哥?表姐?”陈瑶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
她下意识朝两人身后张望,“就……就你们两个?”
舅母竟放心让他们独自远行?
秦方学环顾屋内,寻了把椅子便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仰头咕咚灌下。
又倒了一盏,这才慢悠悠开口:“带了几个护卫呢,放心,还雇了镖局,平安得很。”
他放下茶盏,拍拍肚子,“一路紧赶慢赶,午饭都没顾上吃,饿得前胸贴后背。阿瑶,快叫人备些饭食来,你表哥我这肚皮,快唱空城计了!”
陈瑶忙朝胡禾摆摆手示意她去安排。
一直愣在门口的秦秋茜像是这才醒过神,猛地扑进陈瑶怀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这……这是怎么了?”陈瑶轻轻拍着表姐的背,疑惑的目光投向秦方学。
“让她自个儿说。”秦方学浑不在意,顺手拈起桌上碟子里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含糊嘟囔,“人,我是给你平安送到了,旁的事,我可管不着喽。”
秦秋茜抽噎着,掏出帕子抹了泪,转身一把抢过秦方学手里刚拿起的另一块糕点,带着哭腔嗔怪:“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就知道吃吃吃!”
秦方学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端起茶盅又呷了一口热茶,“若非骨肉至亲,谁肯陪你奔波这几千里路?”
“好了好了,”陈瑶上前打圆场,“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是怎么寻到这庄子上的?”
秦方学放下茶盅:“先去了陈家村,你大伯不在家。听邻里说你们长住这庄子,便寻来了。如今来这儿赏玩的人多,路口随便一问便知,不难找。”
陈瑶微蹙眉头:“定是我大伯大伯娘又出海去了。”
“嗯,”秦方学应道,“改日再去拜会。”
“不必,”陈瑶摆手,“说不定明日他们自个儿就送海货来了。”
自打这山水荷塘重新热闹起来,陈猛夫妇便时常运送新鲜海味过来,这些如今也成了庄子上的招牌菜色。
饭毕,陈瑶引着秦秋茜去安置。秦秋茜踌躇半晌,才低声道:“阿瑶,我......我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
陈瑶心头一紧,忙问:“这么说,舅舅舅母并不知道你们来乐天?”
秦秋茜摇头:“知道的。若不然,我二哥怎会跟来?”
一开始她自个儿提着包袱溜出府,还没到城门口就被截住了。
见她铁了心不肯回去,秦冠礼便指派了秦方学护送。
家里岂能真放心两个小辈独行?秦冠礼特意雇了一队可靠镖师随行护卫。
“我的好表姐,你这胆子也忒大了!”陈瑶绕着秦秋茜走了一圈,啧啧称奇,“小妹我甘拜下风。”
起码她自己可没这孤身闯天涯的胆气。
秦秋茜在她胳膊上轻拍一下,嗔道:“偏来取笑我!”
从前父亲外放之地离京城不远,她从不知道路途竟有这般多危险。
看着秦秋茜睡沉,陈瑶才轻手轻脚带上房门。
廊下,丫鬟小桃正垂首候着。
陈瑶将人带到厅上,问道:“舅舅舅母可是有话托你带来?”
小桃福了一礼,轻声回禀:“表小姐容禀,事情是这样的……”
自那相国寺一遇后,秦秋茜又“偶遇”了那萧林公子数次,一颗心便渐渐系了上去。
王素素与苏红妆议定下聘吉日的时候,秦秋茜竟闯进厅堂,直言不嫁。
王素素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强撑着送走苏红妆,这才得空与女儿分说。
秦秋茜见母亲动怒,反倒鼓起勇气,吐露了心事。
这一说,如同捅了马蜂窝。
王素素气得浑身发颤,秦冠礼想着,若那萧林真是良配,许婚也非不可,便着人细细打探。
谁知这一探,便探出了不妥。
萧林家道清贫,只有一寡母支撑,身后并无根基倚靠。
“我大舅并非那等只重门第的俗人吧?”陈瑶打断小桃的话,敏锐问道,“那萧公子,可还有其他不妥之处?”
小桃心下暗赞表小姐心思剔透,忙道:“表小姐明鉴。那萧家……还有个寄居的表姑娘,据邻里所言,二人似有娃娃亲在身。”
“更蹊跷的是,”小桃压低声音,“这位萧公子与我家小姐,未免太有‘缘分’。
小姐去书舍挑书,能在门外‘巧遇’他借伞;小姐去布庄选料,能在铺前‘偶见’他遗帕;
便是今岁八月小姐去城外踏青,不慎崴了脚,竟也是这位萧公子‘恰巧’路过施救……”
“过分的巧合,便是刻意为之了。”陈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抬眼看向小桃,
“舅舅舅母的意思……是想让我如何做?”(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