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香港仔避风塘码头,还笼罩在一片湿咸的晨雾里。
鱼贩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叫卖声和马达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
没有人注意到,一艘半旧不新的机动渔船,没有挂任何旗号,像一条沉默的鳄鱼,平稳地驶向了联英社私家码头的方向。
船舱里,气氛肃杀。
王虎兴奋得脸颊通红,他怀里抱着一把崭新的汤普森冲锋枪,冰冷的枪身让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弹鼓,恨不得现在就跳上岸,把鲨鱼胜的老巢打成筛子。
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钱振声和他的四个老战友。
五个人,五支英七七步枪,枪身被擦拭得油光锃亮。他们没有交流,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仿佛不是去杀人,而是去参加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早操。
那把在王虎手里显得威风凛凛的汤普森,在他们看来,似乎只是一个动静太大的玩具。
陈山站在船头,海风吹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长衫。
他没有拿枪,手里只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远处那个戒备森严的码头上。
“山哥,这帮孙子肯定想不到我们敢大白天打上门!”
王虎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快意。
陈山没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阿虎,你知道过江龙和地头蛇,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王虎一愣:“什么?”
“地头蛇,喜欢躲在暗处咬人。而过江龙,”陈山将那根烟叼在嘴里,“喜欢把蛇,从洞里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寸一寸,砸断它的脊骨。”
渔船没有丝毫减速,径直撞上了码头的防撞轮胎,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码头上,十几个正在搬运货物的联英社打手瞬间被惊动了。
他们骂骂咧咧地围了过来,手里拎着铁钩和撬棍。
“操你妈的!会不会开船啊!眼睛长屁股上了?”
为首的一个独眼龙,嚣张地用铁钩指着船头。
王虎正要发作,陈山却抬手拦住了他。
钱振声和他的四个部下,像五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到了船舷边。
没有多余的动作,五支黑洞洞的步枪枪口,整齐划一地抬起,对准了岸上的人。
整个码头的嘈杂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那些打手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变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们手里的铁钩撬棍,在步枪面前,可笑得像一堆废铁。
“告诉鲨鱼胜,”陈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远东实业的陈山,来拜访他。”
独眼龙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向了码头尽头那栋三层高的水泥楼。
陈山第一个走下渔船,稳稳地踏上了鲨鱼胜的地盘。
王虎紧随其后,怀里的汤普森让他挺直了腰杆。
钱振声五人则以一个标准的战斗队形散开,控制了整个码头的要害位置,动作干练得像教科书。
水泥楼里,乱成了一锅粥。
鲨鱼胜一脚踹开面前的独眼龙,抓起桌上的一把左轮手枪,满脸狰狞地吼道:“他妈的!他带了多少人?”
“就……就六七个……”
“六七个?”鲨鱼胜气得笑了,“六七个人就敢来闯我的码头?他陈山是活腻了!召集所有人,给我把他们剁碎了喂鱼!”
很快,水泥楼里冲出三四十号人,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砍刀,水管,还有几把土制的手枪。
“给我上!”鲨鱼胜站在楼上,指着陈山,疯狂地咆哮。
王虎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怒吼一声,扣动了汤普森的扳机。
“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密集的子弹像一道死亡的镰刀,瞬间扫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人。
那恐怖的火力,直接把冲锋的人群打懵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钱振声五人的步枪,响了。
“砰!”
“砰!”
“砰!”
五声清脆的点射,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枪声并不密集,却招招致命。
每一个拿着手枪,试图反击的头目,都在枪响的瞬间,眉心中弹,仰天倒下。
那个叫李响的,左手少了半截小指的男人,甚至都没有用瞄准镜。
他只是平静地站着,拉一下枪栓,开一枪,就有一个目标倒下。
他的枪法,精准得像一台冷酷的杀戮机器。
而那个叫赵铁山的,更是夸张。
他嫌英七七太长,不够灵活,竟然从背后抽出两把改装过的毛瑟手枪,左右开弓。
枪声连成一片,弹壳像雨点一样从他身边弹出,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无人敢靠近的死亡扇面。
这根本不是一场火并。
这是一场屠杀。
一边是训练有素,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战争机器。
另一边,只是一群仗着人多,只会挥舞砍刀的乌合之众。
不到一分钟,三四十个打手,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都扔掉武器,抱头鼠窜,整个码头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王虎打空了一个弹鼓,还意犹未尽地想换一个。
他看着眼前这片狼藉,又回头看了看那五尊杀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点街头砍杀的经验,是多么的可笑。
陈山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像一个检阅部队的将军。
他迈开步子,踩着满地的弹壳和血水,一步一步,走向那栋孤零零的水泥楼。
钱振声五人,呈一个扇形,护卫在他身后,沉默地推进。
楼上的鲨鱼胜,彻底傻了。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几十号精锐,在对方几个人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他脸上的狰狞和疯狂,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顶住!给我顶住!”他歇斯底里地用左轮手枪朝着楼下胡乱开了两枪,然后转身就往楼顶跑。
“砰!”
李响的步枪再次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鲨鱼胜的大腿上,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陈山走进水泥楼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他没有上楼,只是搬过一张椅子,在大厅中央坐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一根烟,点上。
很快,钱振声和赵铁山,像拖死狗一样,把腿上血流如注的鲨鱼胜,从楼上拖了下来,扔在了陈山的脚下。
鲨鱼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正在抽烟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为什么……”他嘶哑地问,“我只是烧了你一个仓库……”
陈山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鲨鱼胜的脸上。
“我给过你机会,胜哥。”陈山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是你自己,把敬酒杯,换成了棺材钉。”
他站起身,走到鲨鱼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全香港都知道,你烧了我的仓库。”
陈山从钱振声腰间,拔出那把沾着血的刺刀。
“你放心。”他用刀尖,轻轻拍了拍鲨鱼胜的脸,“我会把你沉到维多利亚港最深的地方。
沉得干干净净,像你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鲨鱼胜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不……不要……”
陈山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将刺刀,插回了钱振声的刀鞘。
然后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他身后,钱振声面无表情地,扭断了鲨鱼胜的脖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