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归途风雪

    挪威北部雪后的阳光刺眼而冰冷,无遮无拦地洒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上,将厚厚的积雪反射成一片令人眩晕的白色荒漠。安比冈斯感觉自己像一艘在白色海洋中艰难航行的小船,每一次抬腿都如同拖着沉重的锚链。积雪深及大腿,表层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壳,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随即脚便深深陷入下方松软冰冷的雪层中。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将腿从雪中拔出时,带起的雪沫如同冰冷的浪花拍打在身上。

    大病初愈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烧虽然退了,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肌肉的酸痛如同跗骨之蛆,随着每一步的跋涉而疯狂叫嚣。她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干涩疼痛的喉咙,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一阵阵刺痛。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在寒风中迅速变冷,黏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脸颊由不健康的潮红转为煞白,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沉重的背包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倔强和不甘,但身体的反应——剧烈的喘息、踉跄的步伐、无法控制的颤抖——无情地暴露着她的极限。

    卡尔森·布莱克走在最前面,沉默如同雪原上的磐石。他手中的长杆精准地探入雪层,避开松软的雪坑和隐藏的冰裂缝。他选择相对坚实的路线,偶尔会用魔法清理掉部分过深的积雪,开辟出一条勉强能走的通道。他的动作沉稳高效,如同经验丰富的雪地猎人。

    斯内普走在后面或与安比冈斯并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最冷的探针,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然而,他的魔杖尖端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当安比冈斯一脚踩入一个看似平坦、实则松软的雪窝时,脚下的雪层瞬间塌陷,她身体猛地失去平衡,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向前扑倒。

    就在她即将栽进雪坑的瞬间,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感觉骨头生疼,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安比冈斯惊魂未定地站稳,心脏狂跳,抬头看到斯内普深不见底的黑眸正冷冷地俯视着她,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注意脚下,理查德小姐。你的巨怪平衡感需要加强训练。”他随即松开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仿佛刚才的援手只是幻觉。

    安比冈斯咬着下唇,脸上火辣辣的,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羞愧。她低声道:“……谢谢教授。”斯内普只是冷哼一声,不再看她,继续前行。但安比冈斯却感觉到,在她接下来行走的路径上,脚下的雪层似乎……比之前更坚实了一些?寒风似乎……也减弱了几分?她不敢确定这是否是错觉,但那份冰冷的援手和脚下微妙的支撑感,却像一股暖流,悄然注入她疲惫不堪的身体。

    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岩下短暂休整。卡尔森警惕地环视四周。安比冈斯几乎是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背靠着岩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声音。汗水浸湿了内层的衣服,又在寒风中迅速变冷,冻得她瑟瑟发抖。她拿出水壶,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怎么也拧不开冰冷的金属盖子。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水晶瓶被扔到了她脚边的雪地上。瓶身冰凉,里面装着一种清澈的、散发着微弱薄荷清香的液体。

    安比冈斯抬起头,看到斯内普正背对着她,深不见底的黑眸望着远处的雪峰,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瓶子与他无关。冰冷的声音随风飘来:“喝掉。除非你想被冻僵在这里。”

    安比冈斯捡起瓶子,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拧开盖子,一股清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她小口喝下,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暖流迅速从喉咙蔓延至四肢百骸,如同在冰冷的躯壳里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疲惫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喉咙的灼痛也奇迹般地缓解了不少。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涌上心头,她看着那个挺拔而冰冷的背影,轻声说:“谢谢您,教授。”

    斯内普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没有听见。但卡尔森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一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

    门钥匙点——一根造型奇特的、如同扭曲冰矛般的巨大冰柱——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但最后一段路是上坡,积雪更深,坡度也更陡。安比冈斯感觉肺都要炸开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凝固的铅水,每向上挪动一步都感觉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她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支撑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跟上!别磨蹭!”斯内普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惯有的催促。然而,安比冈斯却感觉脚下的雪层似乎又坚实了一些?攀爬时,背包的重量似乎……也减轻了那么一丝丝?是错觉吗?还是……她不敢深想,只是咬紧牙关,拼命向上挪动。

    终于,三人抵达了冰柱下方。卡尔森仔细检查了冰柱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刻着古老符文的凹陷处,点了点头:“坐标无误。可以启动。”

    斯内普拿出那个破旧的锡制小酒壶门钥匙,声音冰冷清晰:“触碰。准备返回。”

    安比冈斯看着那熟悉的锡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解脱、疲惫、还有一丝……对这片冰天雪地的不舍?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和斯内普、卡尔森的手指一起,按在了冰凉的锡壶上。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从肚脐眼后面拉扯,天旋地转。眼前景物疯狂旋转、扭曲,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空间撕裂般的嗡鸣,熟悉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再次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但也可能只有几秒,安比冈斯的双脚重重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刺骨的寒风瞬间被伦敦特有的、带着烟尘和潮湿气息的暖风取代。耳边传来破釜酒吧后院特有的嘈杂人声和马车驶过的辘辘声。

    安比冈斯一个趔趄,强烈的眩晕感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砖墙,才勉强站稳。她大口呼吸着伦敦相对“温暖”的空气,感觉像从窒息的水底猛地浮出水面,贪婪地汲取着氧气。身体深处积累的酸痛和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意志力。

    斯内普稳稳地站在一旁,黑袍在伦敦的微风中纹丝不动,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安比冈斯狼狈的样子,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声音冰冷清晰,如同淬火的冰锥:“任务完成。你的表现……”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勉强达到了最低预期。”这对他而言,几乎已是难得的、不带刻薄的“肯定”。

    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多余。“整理好你的记录。开学后,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关于这次任务的、愚蠢的流言蜚语或夸张的冒险故事在霍格沃茨流传。”他的语气带着冰冷的警告,“管好你的嘴,理查德小姐。”这警告中,似乎还藏着一丝对她安全的隐忧——防止泄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黑袍翻滚,准备大步离开。

    就在斯内普转身、即将迈步的瞬间,安比冈斯看着他那挺拔而冰冷的背影,心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感激、依赖、不舍和某种难以言喻冲动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爆发,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像一只离弦的箭,猛地向前冲了两步,在斯内普完全来不及反应,或者说,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的瞬间,张开双臂,从背后轻轻地、却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

    她的脸埋在他冰冷、带着风雪气息和独特魔药清香的黑色旅行斗篷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瘦削的腰身,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您……教授……真的……谢谢您……我……我会……想您的……”

    斯内普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如同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塑像,蜡黄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孩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带着大病初愈特有的颤抖和虚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那份滚烫的温度和毫无保留的拥抱,像一根尖锐的刺,瞬间刺破了他冰冷坚硬的外壳。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想立刻推开这个胆大包天、不知分寸的女孩,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虚弱,想起她刚刚经历的高烧和长途跋涉的极限消耗。那份滚烫的温度和毫无保留的拥抱,像一根尖锐的刺,瞬间刺破了他冰冷坚硬的外壳。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或许是……心疼?或许是……无奈?

    最终,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没有推开她。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抱着,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风暴。他紧抿着薄唇,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中,似乎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无奈?纵容?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时间仿佛凝固了短短几秒。

    斯内普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卡尔森的方向。卡尔森早已极其识趣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目光投向远处破釜酒吧的后门,仿佛在研究门上的木纹。

    斯内普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一丝疲惫?“……够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松开。立刻。”

    安比冈斯松开手,向后移开一步。脸颊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慌乱和羞涩,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对……对不起,教授!”她声音细若蚊呐。

    斯内普不再停留,转身,黑袍翻滚,大步流星地朝着破釜酒吧的后门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深不见底的黑眸直视前方,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线,透着一贯的冰冷和疏离。

    安比冈斯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而冰冷的背影渐行渐远,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束缚。那句“管好你自己”还在耳边回响,冰冷刺骨。然而,一路上的无声保护、那瓶救命的魔药、那句“勉强达到最低预期”的评价……所有细微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印,在她心中翻腾不息。巨大的感激、难以言喻的依赖、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或许是……雏形的依恋?——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冲上去,想拉住他,想告诉他……想告诉他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他离开,什么也不说。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他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急切和一丝……近乎绝望的勇气。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心中的怯懦。

    斯内普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离后门越来越近。就在斯内普的手即将触碰到破釜酒吧后门粗糙的木门板时,安比冈斯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朝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门后的、黑袍翻飞的背影,用尽全力,声音因为激动、虚弱和难以抑制的情绪而剧烈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哽咽的真诚,大声喊道:

    “教授——!!!”

    她的声音在破釜酒吧后院略显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破音。

    斯内普的脚步,在即将跨过门槛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顿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前行的姿态,深不见底的黑眸依旧直视前方,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但安比冈斯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微乎其微的停顿,这给了她最后的勇气。

    她不顾一切地、更大声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全然的、不顾一切的真诚:

    “——我会想您的!!!”

    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澈和不顾一切的炽热。

    斯内普的身影,在喊声落下的瞬间,已经毫不犹豫地、决绝地跨过了门槛,消失在破釜酒吧昏暗而嘈杂的人影之中。黑袍翻飞的最后一角,也迅速被门内涌动的光影吞没。没有回头,没有停顿,没有一丝回应。仿佛那声饱含情感的呼喊,只是吹过他黑袍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卡尔森这才转过身,对安比冈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保重,理查德小姐。”随即沉默地跟上斯内普的脚步,也消失在门后。

    安比冈斯站在原地,脸颊依旧滚烫,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看着斯内普消失的方向,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低沉的“够了”。那句冰冷的“管好你自己”似乎还在耳边,但刚才那个短暂而意外的拥抱,那声叹息,那份没有推开她的默许……像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意。

    她轻轻抚摸着背包里那本厚厚的日记本,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温暖而满足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完成任务的骄傲,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般的……悸动。冒险结束了,但某些东西,在她心里,才刚刚开始。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依旧酸痛的腰背,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伦敦的夕阳,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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