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牵手

    钱继渊一直在等悦悦下班。

    等着等着天突然下起雨来,这时悦悦从舞厅里跑出来。

    细雨洒在她的身上,悦悦显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钱继渊忙冲到她面前。

    “悦悦,你没有带伞,这么大的雨,又没车,准备淋回去?”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衬衣贴着身体几乎变成紧身衣,而双手是空空的。

    “你也没带伞啊!”

    “看。”钱继渊向她亮出刚买的伞。

    “哦,这么晚了,我送送你吧。”

    钱继渊撑开伞,将悦悦搂到身边。

    伞能够迅速的在二人间作出建构,像个屋子一样的伟大,屋面,屋檐,顶天立地,迅速将两个人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整体。

    雨中的少男少女,无论怎样的姿势都是生动的。

    雨是天上的情物,它带给人间不仅是冷暖,还有一种无尽的言说,伞下像一片屋檐,撑起蒙蒙的片断,伞下二人的世界有些局促,却也能声情并茂,游刃有余。

    “雨好像是我们前世拉在天上的东西,一定要还给你,永远还不完。”悦悦说。

    “什么东西拉下这么多,是泪吗?”钱继渊问。

    “是泪,泪有开心的和伤心的,我拉下的一定是开心的泪。”悦悦说。

    “那你在天上经历多少开心的事情啊。”钱继渊问。

    “就是多嘛,你不想想,那是前世,是天上,那个时候我可能不是这样的,我是娘娘妃子,是富贵千金,住着大花园子,家里养着戏班子。”

    钱继渊笑得前仰后合,真的把眼泪笑出来。

    “得,这话你一天讲一次,让我一天笑一回。悦悦,你这名字好,是你前世的名字,你快乐也要负责我快乐,让我笑出泪来,我要积攒着,成为来世的雨,等我来世变猪变猫,让雨追着下,一边下一边说,还你,还你,通通还你,告诉我前世曾经怎样的经历,怎样的牵手,怎样的幸福。”

    “我经常一个人淋雨,从来不带伞,你知道为什么吗?”悦悦说。

    “你喜欢雨。”

    “嗯。”

    “雨能让人想起许多东西,它们好像一直下着,从未中断过,中断的是我们,突然走进一片雨里,好像走进昨天,好像还没长大,只要待在雨中,就觉得永远不会长大。”

    “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点点头。

    此时有风过来,让雨彼此交织。

    “可我们终究要长大。”

    “你长大了,我还没长大。”

    “你们女孩大概都是这样想吧,永远的十六岁。”

    “人要是永远不长大多好,长大了,就要面对那么多的事情,面对那么多的人,这些人这些事是为我们长大了预备的,他们等在你的前面,走着走着就会遇到他们。”

    “长大了才有资格享受这夜夜欢歌,长大才能真正用眼看世界,看真正的世界。这世界大得没边,一眼两眼三眼五眼,哪能看完,看一辈子也看不完。”

    “那就看它一辈子,人可能是为看一辈子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要是无忧无虑,看着看着就想唱歌,就想转身身子蹦蹦跳跳地走路,多好。”

    “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呢?”。

    “我知道有家炸酱面不错,带你去尝一下?”钱继渊很兴奋的说。

    他们来到那家面馆。

    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排队端面去了,看了看四周,面馆灯火通明,看上去很干净的那种,没有豪华的装修,但桌子板凳都和麦当劳一样。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晚餐是日常生活中唯一的隆重,显然衣着做派,透着与店面一样的普通低俗,但营造出的气氛本身就是一种调料,可以让入口的食物透着浓郁。

    生活有时在某个角落里能够迅速沸腾起来,青春和空瘪的肚囊,它们是煤与炉,恨不得迅速燃尽自己

    四周全都是吃吃喝喝的年轻人,他们兴奋地大声说话,仿佛那些面条能把话题拉得很长,能把腔调拉得很长。

    有人就着茶杯讲话,也有人就着面碗讲话。

    哧溜一声面还在嘴里,话也在嘴里,吞下去还没吞下去,话被切断,零零碎碎地吐出来,那话积攒了一天了,再不讲就要过夜了,就要烂在肚子里了。

    对于这个年龄,最好现在讲出来,面条长咽短吞,不妨碍的。

    所以有的人将话讲得声嘶力竭,将笑笑成上气不接下去。

    却能给话题增色,让人兴奋起来,不仅是面有味道,这个吵闹的空间里讲什么话像加了五味杂酱都有味道。

    正看着,钱继渊端着面放到悦悦面前。

    “尝尝,我很喜欢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面下得很好看,泛着很润的光泽,盖着厚厚的炸酱,有点诱人。

    门口桌子上有很多佐料,海带,香菜,酸豆角,辣椒……

    “你喜欢吃什么自己随便加。”他介绍着,好像来到自己家一样。

    悦悦看了一眼,很多刚端面进门的客人都自己在那张桌子上随意添加着喜欢的作料。

    “一碗面里能放进这样多的东西,就像我的十六岁。”

    “你是一碗炸酱面。”突然钱继渊五味杂陈。

    悦悦无意中讲了句内心深处的东西,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她的生活需要一种丰富,哪怕是炸酱面式的,最低档的丰富。

    他要将她变成他一个人的东西,她不是,她现在不是,将来可能也不是,她是炸酱面。

    他想将她从鹿巢会里带出来,让她归入简单,像个小桃树,开一片白的花。

    可她要成为炸酱面。

    钱继渊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悦悦,她表面的陈放就有些野,给点颜色就能灿烂,这些成就了她年轻的野性,而他失魂落魄,生命仿佛一步就要越过整个青春。

    “悦悦。”悦悦看着他。

    她笑了,因为他说得太夸张。

    他逗乐似的告诉她,他说的真话。

    有这好吃的面吗?她吃着,想着……

    他们出了门向前走去,钱继渊故意收慢了脚步,时间不早了,但他不想她就这样离去,想在雨中与她多呆一会。

    拐过大街,是一条巷子口,一男一女立于雨中,那女孩在哭泣,她拉着男孩的手,哭着喊着:“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们全身湿透了,男孩面孔毫无表情,显然他不能被打动也不想被打动。

    女孩身后一条小狗焦急地窜来窜去,显然它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主人的哭泣难过,它只能在雨中如此表达它的无奈难过,女孩为失去难过,而小狗为一天一地的迷茫难过。

    小狗会放大人间的痛苦么?小狗真不是个混吃混喝的家伙。

    “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你说说,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女孩是说给满大街的人听的,她的声音高过车马雨滴,分明又像是问天问地的。

    悦悦呆呆地看着,钱继渊要拉她离开,她的脚久久地不肯离开。

    “你看,小狗在可怜它,人要是活到可怜的时候,立刻买一条小狗。”钱继渊说。

    “一天的雨水也在可怜它,每滴雨水都像是为女孩流淌的泪,人要是活到可怜的时候,就放弃雨伞站到雨里去。”悦悦说。

    “悦悦,我们走吧。”

    钱继渊送她到原来的地方,硬要把伞留下来,实在推辞不了他的好意,走之前他问了她电话号码,跟她打了过来,把电话号码存进手机。

    “有空我打电话给你,把伞还给你!今天谢谢你啊!”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大声地说。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冲着路边不远的出租车跑去。

    “回来。”她喊到。

    他停住脚步。

    “就住我这儿吧。”

    他折身回来,他一定期待这句话,现在她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伞,因为‘伞’和‘散’同音。”

    “那我们把伞收起来。”

    钱继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外面又下起雨来,那雨已噼噼啪啪的响,那些带着冲动的雨滴,仿佛顿时流入血管,变成一滴滴血,她的身体像暴雨下的河流一样丰满起来。

    “你做我的妻子吧。”

    “妻子?”显然这个词离她很远,仿佛平生第一次听,尚未听懂其中的含义。

    “妻子,所有女人最终都要成为妻子。悦悦,你离那天还很遥远,但我期待,期待身边一个女人,她属于我,我爱她,为她做着一切。”

    他这句话觉得苍白无力,无法向她表述什么,可能要讲的话需要起承转合,需要添油加醋,需要炸杂酱面的丰富和混乱,是的,他们在一起面对的东西就是炸酱面式的,一碗面糊涂着,混账着,堆积着。妻子像个帽子,妻子这顶帽子只能安放在茅草屋上,安放在一棵桃树上,不能安放在炸酱面上。

    突然悦悦捧腹大笑起来“妻子……妻子……哈哈哈……妻子……真好玩。”

    “不,鹿巢会不会放我出来。”

    “你不用管,我已经同他们说好了,将你赎出来。”

    “我已经这样了,你不会真正喜欢我的。”

    “你走到这一步是被逼的。”

    “可你能养活我吗?”

    “悦悦,可能我们只有伞大的一片地方,可那里属于我们,我们有一个家。那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们,哪怕是从窗户里灌进的风雨。”(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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