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3月26日清晨,赵厂长顶着两个黑眼圈敲开了陈樾办公室的门。陈樾正在调试一台新设计的弹壳检测仪,桌上散落着各种测量工具和图纸。
"陈总工,出大事了!"赵厂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公文包重重地摔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份盖着红头文件章的通知,"部里刚发来的物资调配单,下个月给咱们的铜料配额要削减三成。"
陈樾放下手中的游标卡尺,接过文件仔细查看。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那些冰冷的数字显得格外刺眼。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怎么会突然削减?咱们的子弹生产线刚改造完,产量正要往上冲呢。"
赵厂长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柴划了三次才点着,烟头的火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忽明忽暗:"全国都在搞建设,铜料吃紧啊。我托人打听过了,光是新建的电话线路就要用掉几百吨铜。更别说造炮弹、造发电机......听说上海那边新建的发电厂,光变压器就用掉二十多吨。"
陈樾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正在冒烟的子弹分厂。透过玻璃,他能看见工人们推着装满铜锭的小车在厂房之间穿梭。三班倒赶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却要面临原材料短缺的困境。
"咱们库存还能撑多久?"
"按现在的产量,最多两个月。"赵厂长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在阳光下缓缓升腾,"问题是新扩建的分厂马上就要投产,到时候......"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樾突然转身,眼镜片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厂长,您先别急。给我三天时间,我想到个法子。"
送走赵厂长后,陈樾立即锁上门,从书柜深处翻出一本《军工材料学》。这本书是他穿越前在军校时的教材,现在正静静躺在系统空间里。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系统,开始检索关于子弹材料的资料。
"铜壳......铜锌合金......覆铜钢......"他的意识在虚拟书架上快速浏览,突然停在一页泛黄的资料上,"就是它!"
陈樾猛地睁开眼,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划动。覆铜钢子弹技术——这种在二战后期德国发明的工艺,用薄铜层包裹钢芯,既能保证弹壳延展性,又能节省90%的铜料。他记得在某个纪录片里看到过,这种技术在1944年就被德国人用于解决铜料短缺问题。
接下来的三天,陈樾几乎住在了实验室。他先是让材料科找来各种规格的钢板和铜板,又亲自带着机修班改装了一台轧机。工人们经常看见陈总工满手油污地蹲在机器旁,白大褂上沾满了机油和金属屑,嘴里还念念有词:
"铜层厚度0.03毫米......" "退火温度要控制在750度......" "冲压模具的间隙还得调整......"
3月29日深夜,陈樾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桌上摊着几十张草图,地上堆满了试制的样品。有的弹壳开裂了,有的卡在枪膛里退不出来,最好的一个样品也才勉强达到标准威力的八成。十几个咖啡杯堆在角落,记录着这个不眠之夜。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陈樾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开笔记本。在某一页上,记载着毛熊专家曾经提到过的"磷化处理"工艺。那是去年冬天,一位来厂考察的苏联专家喝醉酒后无意中透露的技术细节。
"对啊!钢芯表面处理!"他拍案而起,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墨迹。立即在图纸上补充了几行技术要求:"钢芯需经磷化处理,溶液配比为......"
3月30日一早,陈樾顶着鸡窝头冲进实验室,把厚厚一沓技术资料拍在桌上,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值班员:"同志们,新任务!"
实验室主任老周推了推眼镜,睡眼惺忪地拿起资料:"覆铜钢子弹?这技术我倒是听说过,但听说德国人也没完全搞明白......"
"所以咱们要攻克它。"陈樾展开图纸,手指点着上面的示意图,"我已经解决了几个关键点:一是铜钢复合板的轧制工艺,二是弹壳的热处理曲线,最重要的是这个——"他指着一段密密麻麻的公式,"磷化液配方,能让钢芯和铜层结合得更牢固。"
年轻的技术员小李凑过来,身上还带着食堂早餐的葱花味:"陈总工,这磷化液要用到铬酸盐?这东西可不好搞啊。"
"用磷酸二氢锌替代。"陈樾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我已经让化学车间试制了一批,昨晚测试过了,效果不错。"
实验立即展开。第一轮试制,铜层在冲压时大面积剥落;第二轮,弹壳强度不够;到第五轮时,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快看!"老周举着刚下线的弹壳,在灯光下转动着,"铜层完整,退壳槽清晰!"弹壳在灯光下泛着金红色的光泽,像是一件精心打造的艺术品。
4月5日,测试场上响起密集的枪声。陈樾和赵厂长站在靶场后方,看着技术员们忙碌地收集数据。子弹呼啸着穿过靶纸,在后面的土坡上激起阵阵烟尘。
"初速412米/秒,达标!" "膛压曲线正常!" "连续射击100发无故障!"
赵厂长激动地握住陈樾的手,力道大得让陈樾差点叫出声:"老陈,你可真是咱们厂的诸葛亮啊!这子弹用铜量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
"准确说是8.7%。"陈樾擦了擦眼镜,镜片上沾满了靶场飞扬的尘土,"而且钢芯用的是普通低碳钢,不用特殊合金。按咱们现在的产能算,一年能省下至少两百吨铜。"
消息很快传到部里。4月10日,工业部的王副部长专程来厂视察。在参观完生产线后,领导当场拍板:"立即扩大生产!全国推广!"他握着陈樾的手说:"陈工啊,你这项技术可是解了国家的燃眉之急!"
4月15日,子弹分厂的第一批覆铜钢子弹正式下线。包装车间里,女工们麻利地将黄澄澄的子弹装入木箱。老马拿起一枚子弹在手里掂量,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传来:"嘿,比纯铜的还轻巧些。"他在工作服上蹭了蹭弹壳,铜层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赵厂长看着报表笑开了花:"成本降了六成,这下咱们可给国家省大钱了!"他拍着陈樾的肩膀,"走,今晚食堂加餐,我让老王把他珍藏的老白干拿出来!"
当天下午,厂党委召开紧急会议。赵厂长红光满面地宣布:"上级指示,立即再建两个子弹分厂!"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陈樾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财务科长老刘正在飞快地拨弄算盘,嘴里念叨着"成本""效益"之类的词。
散会后,陈樾独自来到新建的试验靶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他举起一把装配了覆铜钢子弹的步枪,瞄准远处的靶子。枪托抵在肩上的感觉如此熟悉,让他想起穿越前在军校打靶的日子。
"砰!" 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陈樾望着靶纸上新鲜的弹孔,嘴角微微上扬。这只是个开始——在他的笔记本上,还记载着钢壳弹、塑料弹壳等更超前的技术。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试制的覆铜钢弹壳,金属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
"陈总工!"张卫国气喘吁吁地跑来,解放鞋上沾满了泥巴,"新分厂的选址定了,厂长让您去看看!那边发现了个天然山洞,正好可以当仓库用!"
"这就去。"陈樾收起步枪,最后看了眼靶纸。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弹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自力更生的故事。远处,新建的厂房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雄伟,烟囱里冒出的白烟笔直地升向天空。
回厂的路上,陈樾遇到了正要去夜班的老马。老工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陈总工,听说您这新技术,能让咱们的子弹产量翻三番?"
陈樾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那枚弹壳递给他:"不止三番。等新分厂建好,咱们一个月产的子弹,比去年一年都多。"
老马小心翼翼地捧着弹壳,粗糙的手指抚过光滑的铜层,眼里闪着光:"好啊......真好......"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咱们三个人分五发子弹......现在......"
陈樾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老马的肩膀。晚风拂过厂区,带来机器运转的轰鸣声。这声音如此悦耳,仿佛是这个新生国家最动听的乐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