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杂货店旁的票证忆仓与带纸香的指尖
桦树街社区的 “便民杂货店”,总在清晨飘着杂粮饼的麦香与宣纸的淡香 —— 那是隔壁 “票证忆仓” 飘来的,像揉碎的时代印记裹着旧日子的温度。我守在摆着暖炉的柜台后,每天早上 7 点,准能看见那个印着 “桦树街粮站” 的帆布票匣出现在巷口,匣面泛着洗旧的浅灰色,边角用细棉线补了五道补丁,针脚密得每厘米能藏 6 针,是赵穗禾怕磨破粮票特意缝的。她总走在粮站老路的内侧,绕开当年的 “公平秤” 玻璃罩(秤杆还亮着铜色,秤砣上刻着 “1975”),左手攥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 “今日归档清单”,右手轻轻扶着匣盖,像护着满匣的时代记忆。
“票证忆仓” 是老粮站改造的,门面还留着当年的绿色铁窗,窗框上刻着 “1956”—— 是粮站建成的年份,也是赵穗禾父亲当粮站管理员的开始。门楣上挂着块木质招牌,“票证忆仓” 四个字是赵穗禾老伴 1998 年写的,用墨蓝颜料,现在边缘有点褪色,她每年都会用细毛笔补涂一遍,“这是他写的字,得护着,就像护着当年他帮我收粮票的手”。推开门的瞬间,最先闻到的是宣纸混着滑石粉的香气 —— 宣纸是父亲传的生宣,吸墨不洇;滑石粉装在粗瓷碗里,是拓粮票纹路用的,“当年父亲拓粮票存根,就用这种滑石粉,说‘细粉拓得真,能留住票面的每道纹’”。
屋里的光线总调得偏柔,天花板上挂着盏 25 瓦的暖光灯泡,罩着个旧搪瓷灯罩,是 1970 年代的 “工农牌”,赵穗禾说 “强光会让粮票变脆,暖光护纸,也护着上面的时代纹路”。正中央的老木桌,是当年粮站的记账桌改的,桌面被磨得发亮,泛着琥珀色的光,上面留着密密麻麻的浅痕 —— 是 30 年拓粮票扎的,赵穗禾总说 “这些痕是日子的脚印,不能磨掉”。桌角放着个旧搪瓷杯,里面盛着凉白开,杯壁上印着 “桦树街粮站”,是 1980 年粮站发的纪念品,杯口有点缺角,是当年赵穗禾拓粮票时不小心碰的。
老木桌上摆着三样 “时代印记”,每天赵穗禾都会先逐个用软布擦一遍,动作轻得像怕碰醒沉睡的日子:
父亲传的铜框放大镜:1950 年代上海产的,直径 8 厘米的玻璃镜片边缘磨出浅痕,那是 1985 年父亲帮街坊鉴定粮票时,反复对着光看磨的。手柄缠着圈黑布条,是 1980 年父亲怕她握滑缠的,布条边缘磨得发毛,却依旧整齐,“父亲说‘黑布吸汗,夏天握着手不滑’”。放大镜内侧刻着 “穗禾用,辨真伪”,是父亲用钢针刻的,字迹有点浅,却依旧清晰,赵穗禾闭着眼都能摸到那六个字,“像摸父亲的手,粗糙却踏实”。放大镜下面垫着块牛皮垫,是用父亲的旧皮带改的,“怕放大镜滑,垫着稳,也护着桌面”。
跨年代粮票样本册:赵穗禾自己手工装订的,封面是用 1970 年代的旧帆布做的,深灰色,上面绣着个小粮票图案,是老伴生前帮她绣的,针脚有点歪,却很认真。样本册分五类,每类都用不同颜色的棉线装订:1950-1960 年代 “紧俏票”(用红绳,当年这类票少,算 “硬通货”)、1970-1980 年代 “地方票”(用蓝绳,每个地区的票面图案不一样)、1990 年代 “定量票”(用黄绳,按人头定量发)、1993 年后 “过渡票”(用绿绳,粮票取消前的最后一批)、特殊票种 “工种补助票”(用紫绳,体力劳动者多补的)。每枚粮票旁都贴着手写标签,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1965. 全国通用粮票(叁市斤),王爷爷家当年换鸡蛋的票,票面边角有牙印 —— 是他小孙子饿极了咬的,后来爷爷用这票换了两个鸡蛋,给娃煮了吃;1973. 地方粮票(贰市斤),李奶奶的票,背面写着‘换红糖’,当年她用这票换了半斤红糖,给女儿做十岁生日;1985. 工种粮票(拾市斤),老郑父亲的票,煤矿工人补助的,当年下井工人每月多补 5 斤,这票能换 3 斤猪肉,过年吃;1992. 学生粮票(叁市斤),小孙父亲的票,儿子上大学带的,边缘磨得发毛,是儿子揣在口袋里蹭的”。
记满故事的布面本:封面是用老伴的旧中山装布料改的,深灰色棉布,上面还留着当年别粮票的别针痕 —— 是 1988 年他穿的那件中山装,左胸口袋总别着枚粮票,后来赵穗禾把衬衫改造成了布面本封面,“这样他就像还在我身边,帮我记着街坊的故事”。本里的纸是泛黄的稿纸,某页用蓝墨水写着 “李奶奶:1973 年地方粮票(贰市斤),要拓票面纹路,背后记她和老伴‘省票换红糖’的故事 —— 当年李奶奶攒了三个月,才省出这票,换了红糖给女儿做生日;老郑:1985 年工种粮票(拾市斤),查生产厂家‘河北省粮食局’,补全‘煤矿工人补助’的背景 —— 当年下井危险,粮票补助是对工人的照顾;小孙:1992 年学生粮票(叁市斤),帮他找同批次票(1992 年河南省学生粮票),还原他父亲送他上学的场景 —— 当年父亲送儿子到车站,把粮票塞在儿子口袋里,说‘省着用,不够给家里写信’”,每个需求旁都画着小粮票图案,红笔标 “急”(三天内要),蓝笔标 “缓”(一周内要),“红的是街坊等着用的,蓝的能慢慢弄,不容易混”。
工作室的老木柜,是当年粮站的储粮柜改的,刷了清漆,柜面刻着 “1956-2001”—— 是粮站运营的年份,赵穗禾说 “这柜子装过玉米面、小麦粉,现在装粮票,都是咱过日子的根”。柜子分三层,每层都铺着生宣,是父亲传的,“宣纸吸潮,粮票放在上面不发霉”:
上层:放着老伴的 “粮票记忆册”,硬壳封面是用 1950 年代的旧相册改的,贴满了塑料膜,怕受潮。册子里夹着 28 枚粮票,每枚都用透明塑料袋装着,袋上写着日期和故事:有 1962 年的全国通用粮票(叁市斤),是父亲送的,旁边用铅笔写着 “父亲说‘这票金贵,全国都能用,留着应急’,1963 年饥荒,就是这票换了半袋玉米面,救了全家”;有 1978 年的地方粮票(壹市斤),是他们结婚时省出的,写着 “结婚那天,他从口袋里掏出这票,说‘省了三个月,以后咱们省着用,过好日子’,那天我们用这票换了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吃,却比现在的大餐香”;有 1990 年的定量粮票(伍市斤),是儿子上大学带的,写着 “儿子走那天,他把这票缝在儿子的衣领里,说‘别丢了,不够吃就给家里打电话’,儿子后来写信说,这票帮他度过了第一个月”;还有枚 1985 年的工种粮票(伍市斤),是老伴自己的,写着 “他在工厂做电工,每月补 5 斤,却总把票给我,说‘你在家带娃辛苦,多吃点’,现在摸着这票,还能想起他递票时的样子”。
中层:放着 1970 年的拓印工具箱,绿色铁皮盒上印着 “北京文具厂”,是父亲传的,“父亲说‘这箱子陪我拓了几十年粮票存根,现在传给你,里面的工具能拓好每枚票的纹路’”。盒子里分了小格:有不同型号的拓包(大的拓整枚票,小的拓边角)、滑石粉(装在小瓷瓶里,怕受潮结块)、软毛刷(猪鬃的,扫票面灰尘不刮纸)、吸水纸(用来吸多余的滑石粉)、细毛笔(用来补拓不清楚的纹路),最底层压着张纸条,是父亲 1980 年写的 “拓票要轻,像摸日子的纹;记故事要真,像说自己的事,不能虚”。
下层:放着街坊送来的待归档粮票,每个都用油纸包着,写着名字和需求:“王爷爷:1965 年全国粮票,要拓纹路,记换鸡蛋的故事;张阿姨:1976 年地方粮票,查年代;小孙:1992 年学生粮票,找同批次”,包粮票的油纸上还留着街坊的笔迹,有的写着 “麻烦穗禾了,不急”,有的画着小笑脸,赵穗禾总说 “这些字比钱珍贵,看着心里暖,像街坊坐在我身边说日子”。
我整理货架时,总看见赵穗禾在老木桌前弯着腰,头几乎贴在宣纸上,左手扶着粮票,右手握着拓包,像在给时代拓印记忆。帮李奶奶拓 1973 年的地方粮票,她会先把粮票放在生宣上,用软毛刷扫灰尘 —— 毛刷的猪鬃很软,扫过票面时没声音,“这票比小孙还大,纸脆得像薄饼,扫快了怕磨破纹路”。扫完灰尘,她会对着窗户举着粮票看,“阳光软,能看清票面的纹,1973 年的票纹路深,是当年印票的机器老,压力大”。
她从拓印工具箱里拿出小拓包,里面装着细滑石粉,“这粉要细,不然拓出来的纹路粗,不像当年的样子”。拓包蘸了点滑石粉,在废宣纸上试了试,粉匀了才往粮票上按,“按要轻,一圈圈转,不能来回蹭,不然会糊了纹路”。拓到票面的麦田图案时,她会放慢速度,“这麦田是当年的印版刻的,每道麦芒都要拓出来,李奶奶说当年就是看着这麦田,想起家里的地,才舍不得用这票”。李奶奶蹲在旁边看,手里拿着个旧茶杯,杯壁上印着 “农业学大寨”,笑着说 “穗禾啊,还是你懂我,这纹路拓得跟当年的票一模一样,我看着这麦芒,就像看见家里的麦子熟了”,赵穗禾也笑,眼里泛着光,像映着当年的麦田:“您的日子金贵,我得拓仔细点,每道纹都藏着您的苦和甜,不能漏了”。
帮老郑查 1985 年的工种粮票,她会翻父亲留下的《地方粮票目录》—— 是 1980 年代的线装本,纸页泛黄,夹着当年的粮站便签,某页还留着父亲的铅笔批注 “1985 年煤矿工人补助票,厂家河北省粮食局,每月补 5-10 斤”。她戴着两副老花镜,手指在目录上慢慢滑,“老郑你看,这就是您父亲的票,煤矿工人补助的,当年下井工人危险,粮票补助是国家的照顾,您父亲肯定很辛苦”。老郑看着目录上的批注,眼泪掉了下来:“我父亲从没跟我说过辛苦,只说当年有粮票吃就好,现在才知道他不容易”,赵穗禾递给他张吸水纸,“您父亲的辛苦都在这票里,咱们记着,娃们也得知道”。
有次归档时,赵穗禾在老伴的粮票记忆册里发现枚夹着的粮票 —— 是 1985 年的工种粮票(伍市斤),背面用铅笔写着 “穗禾生日,换半斤肉”,是老伴当年没说的惊喜。那天她坐在老木桌旁,眼泪掉在粮票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吸水纸擦干净,怕粮票发霉,“不能让眼泪毁了他的心意”。擦干眼泪,她继续把李奶奶的粮票拓完才关店,“奶奶还等着拿拓片呢,不能耽误她,他也会支持我的”。
上午 10 点归档高峰过了,赵穗禾会来杂货店买块杂粮饼 —— 是老吴师傅按 1970 年代配方做的,没放糖,嚼着有麦香,“当年省粮票,杂粮饼都是稀罕物,我和老伴攒半个月粮票,才能换一块”。她付账时总会多给 5 毛钱,说 “老吴你辛苦,凌晨就起来磨面,多给点买包烟”,老吴不要,她就说 “下次多放把麦麸,当年的饼都有麦麸,香”。路过 “票证忆仓” 时,她总会回头看一眼,确认粮票柜关严了:“粮票怕潮,关严了能护着它们,这是父亲教我的”。有次下雨,她忘了关柜门,赶紧跑回店里,用干宣纸擦里面的粮票,擦了半小时,“怕粮票发霉,这些票是街坊的日子,不能坏”。
王爷爷总把旧粮票包在油纸里拿来,油纸是 1960 年代的,上面印着 “桦树街供销社”:“穗禾,这是我当年换鸡蛋的票,你帮我记着故事,不然以后娃们都不知道啥是粮票了,更不知道当年没票连馒头都吃不上”;李奶奶织了双毛线袜,是用纯羊毛线织的,袜口绣着个小粮票图案:“穗禾啊,冬天冷,你拓票总坐着,穿双毛线袜暖和,我织得不好,你别嫌弃”;就连刚搬来的 95 后租客小孙,也会周末来帮她抄故事,“赵奶奶,我帮您把粮票故事输进电脑,我爷爷也有这种票,他总说‘当年省粮票过日子’,我想知道他当年怎么过的,也让我的同学知道”。小孙输数据时,赵穗禾就在旁边念,念得很慢,怕小孙记错:“王爷爷,1965 年全国粮票,换鸡蛋,票面有牙印;李奶奶,1973 年地方粮票,换红糖,给女儿生日;老郑,1985 年工种粮票,煤矿补助;小孙,1992 年学生粮票,父亲送上学”,念到故事细节时,还会补充 “王爷爷的票是小孙子咬的,李奶奶的票攒了三个月”,小孙记完后,她还会检查一遍,“怕漏了,耽误街坊记日子”。
有次社区搞 “时代记忆展”,在广场搭了临时展架,赵穗禾带着街坊的粮票拓片和故事参展。当老伴 1985 年写着 “穗禾生日,换半斤肉” 的粮票挂出来时,台下街坊都安静了,连孩子都不闹了,接着响起掌声,李奶奶擦着眼泪说 “这票藏着心意啊,像老郑还在,还在跟穗禾一起过好日子”。赵穗禾红了眼,却笑着说 “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么枚票,当年没告诉我,现在看来,是想让我每次看粮票,都能想起他的好,想起咱们当年的日子”。
二、粮票旁的小忙碌与掌心的温度
再次醒来时,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纸香 —— 是刚拓完粮票的缘故,指缝里还沾着点滑石粉的细粒,是昨天帮李奶奶拓票时蹭的。我猛地睁开眼,“票证忆仓” 的暖光灯落在老木桌上,生宣上,李奶奶的 1973 年地方粮票(贰市斤)正躺在那里,票面的麦田图案清晰可见,边缘有个小缺口,是当年李奶奶不小心撕的;左手握着父亲传的铜框放大镜,内侧的 “穗禾用,辨真伪” 刻痕硌着掌心,有点痒;右手捏着个小拓包,布面是粗棉布的,里面的滑石粉还很细;脖子上挂着块粮票吊坠,是孙子用 1962 年的全国粮票切割的,刻着 “票忆” 二字,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右手食指第一节有道淡疤,是 1995 年拓粮票时被拓包的线扎的,现在摸起来还能感觉到小小的凸起 —— 我变成了赵穗禾。
“哗啦”,窗外的桦树叶被风吹得响,像父亲当年帮我翻粮票目录的轻响。我低头看着李奶奶的粮票,浅灰色的纸面上,麦田图案的麦芒清晰,背面写着 “换红糖” 三个字,是李奶奶当年用铅笔写的,字迹有点淡,却依旧能认,“得把这票的纹路拓好,把故事记全,李奶奶还等着给女儿看呢”。
手机在帆布票匣里震动,是老郑发来的微信,语音里带着点急切,还夹杂着收音机的新闻声:“穗禾啊,我父亲的工种粮票今天能拓好吗?明天我要带娃去看爷爷,想让娃看看这票,听听爷爷当年的日子,别耽误了娃的课”。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 50 元钱 —— 是昨天帮小孙查粮票年代赚的 20 元,加上之前攒的 30 元,总共 50 元。够买块杂粮饼(5 元),再给拓包买块新粗棉布(3 元),剩下的 42 元得留着买滑石粉,昨天拓李奶奶的票时把滑石粉用得差不多了,老郑的粮票还等着拓纹路。
“父亲,今天我要帮李奶奶拓粮票,帮老郑查票的厂家,您放心,我会拓好、查好的”,我对着父亲的《地方粮票目录》小声说,然后把李奶奶的粮票放在生宣上,用软毛刷扫灰尘。毛刷的猪鬃很软,扫过票面时没声音,“这票有点潮,得先晾干,不然拓纹路会洇”,我把粮票放在窗边的木板上,让风吹着,“风软,晾得快,还不磨纸”。
走到老木柜前,我打开中层的门,拿出拓印工具箱,里面的小拓包布面有点破了,“得换块新布,不然滑石粉会漏,拓出来的纹路不匀”。我从工具箱里拿出块新的粗棉布,是昨天从杂货店买的,“这布跟父亲当年用的一样,粗布吸粉,拓得真”,我把旧布拆下来,新布剪成圆形,里面塞了点棉絮,“棉絮要少,不然拓包太鼓,按不匀”,然后用细棉线缝好,“缝要密,不然棉絮会掉出来”。
刚把拓包做好,李奶奶就来了,手里提着袋晒干的玉米须,“穗禾,这是我自己晒的玉米须,煮水喝能降血压,你总坐着拓票,喝点这个好”。我笑着说 “奶奶您坐,我马上就拓,保证跟当年的票一模一样”,然后把玉米须放在桌上,“您的心意我收下了,煮水时我会放两根,想着您的好”。
我拿起新拓包,蘸了点滑石粉,在废宣纸上试了试,粉匀了才往粮票上按,“按要轻,一圈圈转,不能急”。拓到麦田的麦芒时,我放慢了速度,“这麦芒要拓清楚,您当年看着这麦芒想家里的地,我得让您现在看拓片,还能想起当年的地”。拓到一半,手突然抖了 —— 是常年握拓包落下的关节炎,疼得像有根针在扎,“得忍忍,李奶奶还等着呢”,我用左手揉了揉右手,继续拓。
拓完正面,我把粮票翻过来,准备拓背面的 “换红糖” 三个字,突然发现字的旁边还有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 “1973.10.5,女儿十岁”,字迹很淡,要对着光才能看见 —— 是李奶奶当年没说的!“奶奶,您看,这还有行字,是您女儿十岁生日那天用的票!” 我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滴在粮票上,赶紧用吸水纸擦干净,“不能让眼泪毁了票”。李奶奶凑过来看,笑着说 “对!就是那天!我女儿十岁,我攒了三个月粮票,换了半斤红糖,给她做了个红糖馒头,她高兴了好几天”,眼泪也掉了下来,“没想到这票上还记着日子,穗禾啊,谢谢你帮我找着了”。
我帮李奶奶把拓片晾干,叠好放进信封里,“奶奶您拿好,拓片别受潮,想了就拿出来看看,像看当年的票一样”。李奶奶接过信封,非要多给 10 元,“穗禾,你辛苦了,这钱你买块杂粮饼吃”,我却摆手,“奶奶,说好 20 元就是 20 元,多收了我心里不安,您的玉米须比钱珍贵”。
送李奶奶出门时,老郑提着他父亲的工种粮票来了,票是用油纸包着的,“穗禾,我父亲的票带来了,您帮我查查厂家,拓个纹路,让娃看看”。我接过票,是 1985 年的工种粮票(拾市斤),票面印着 “煤矿工人补助”,“老郑你坐,我帮你查目录,马上就好”。
我打开父亲的《地方粮票目录》,翻到 1985 年的页码,里面夹着张便签,是父亲用铅笔写的 “1985. 煤矿工人老郑,每月补 5 斤,下井危险,多补点是应该的”,字迹是父亲的!“老郑,你看,这是我父亲当年写的便签,记着你父亲的事!” 我激动地把便签拿给老郑看,他接过便签,眼泪掉在便签上,“我父亲从没跟我说过下井危险,只说当年有粮票吃就好,原来他当年这么不容易,我还总跟他吵架,嫌他不关心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的辛苦都在这票和便签里,现在知道了,以后好好孝敬他,还来得及”。
我帮老郑拓完粮票纹路,查了厂家是 “河北省粮食局”,把拓片和便签都放进信封里,“老郑你拿好,给娃看的时候,跟娃说说他爷爷的辛苦,让娃知道当年的日子不容易”。老郑接过信封,说 “穗禾,谢谢你,你帮我找到了父亲的故事,也帮我懂了父亲”。
中午 12 点,我提着帆布票匣去杂货店买杂粮饼。路过 “票证忆仓” 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粮票柜关严了,“老票怕潮,得护着”。老吴师傅笑着喊 “穗禾,杂粮饼给你留着呢,刚出锅的,热乎”,我买了块,付了 5 元,咬了一口,麦香很浓,像当年和老伴一起吃的杂粮饼 —— 他总说 “穗禾,这饼有麦香,是好日子的味道”,现在想起来,还能看见他帮我擦嘴角饼屑的样子。
到了文具店,老板拿出袋滑石粉,“赵姐,这是细滑石粉,拓粮票用的,3 元”,我付了钱,心里有点暖 —— 有了新滑石粉,明天帮王爷爷拓票就不用愁了。回到 “票证忆仓”,我把新滑石粉倒进小瓷瓶里,盖好盖子,“父亲,以后拓票有新粉了,您放心”。
下午 2 点,我继续整理粮票,突然手机震动了,是孙子发来的视频电话,他在大学的博物馆里,背景是展柜里的粮票,“奶奶,我把您的粮票故事跟老师说了,老师说可以帮咱们搞个‘粮票数字展’,把您的拓片和故事都放上去,让更多人知道当年的日子”。我看着屏幕里的孙子,笑着说 “好啊,娃,你做得好,让更多人知道粮票,知道咱们当年的日子,别让日子断了”。孙子说 “奶奶,放假我回去帮您扫描粮票,咱们一起弄数字展,我还想让您给我的同学讲粮票故事”,我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好,奶奶等着,跟你的同学讲当年的日子,讲粮票里的苦和甜”。
挂了电话,我坐在老木桌旁,拿出老伴的 1978 年结婚粮票,用新拓包轻轻拓着,滑石粉落在生宣上,像当年的雪花,“老郑,你看,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娃们也懂咱们的日子了,你不用惦记我”。
三、粮票外的暖阳
再次醒来时,鼻尖还留着纸香和杂粮饼的麦香,指尖的滑石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杂货店柜台的凉意 —— 我变回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刚温好的牛奶,杯壁上凝着水珠,牛奶的温度像 “票证忆仓” 的暖光灯,很暖。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社区群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像暖光一样照亮屏幕,群里很热闹,都是街坊们发的好消息:
“@所有人 天大的好消息!赵姐的‘票证忆仓’升级啦!咱们街坊凑钱帮她买了新的拓印工具和粮票展示柜,新工具里有专业的拓包、细滑石粉、高倍放大镜(看票面小字清楚);展示柜是木质的,分五层,每层铺着生宣,能放更多粮票拓片和故事,街坊路过就能看!王爷爷捐了 200 元,说‘穗禾帮我记了换鸡蛋的故事,我得帮她’;李奶奶织了 10 条毛线围巾,卖了 500 元;小孙把实习工资 1000 元全捐了,说‘赵奶奶教我懂了爷爷的日子,这钱该捐’;社区还帮着申请了‘老手艺传承补贴’,每月 1500 元,够赵姐买拓印材料和粮票保护用品了,以后不用愁耗材了!”
“赵姐的孙子放暑假回来啦!这孩子真能干,帮‘票证忆仓’弄了‘粮票数字展’,把赵姐的 30 多枚粮票拓片和故事都传到了网上,还加了‘故事留言区’,好多人留言说‘想听听自己家里的粮票故事’‘没想到当年没粮票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孙子还帮赵姐开了抖音账号,每周三、周六下午播‘粮票故事’,教大家怎么拓粮票、怎么认粮票年代,第一次直播就有 1000 多人看,好多人留言说‘想让家里老人看看,回忆当年的日子’!”
“社区在‘票证忆仓’旁边加了个‘时代记忆展柜’,是用当年粮站的旧储粮柜改的,刷了清漆,跟‘票证忆仓’的老木柜很配。展柜里放着赵姐的经典粮票拓片和故事,有 1962 年赵姐父亲的全国粮票、1973 年李奶奶的地方粮票、1985 年老郑父亲的工种粮票、1992 年小孙父亲的学生粮票,每个展柜都配了小牌子,写着粮票的年代、背景和故事,比如‘1973 年地方粮票(贰市斤):李奶奶攒了三个月,换半斤红糖给女儿做十岁生日,票背写着‘换红糖’,藏着母亲的爱’。街坊路过就能看,像个小型时代博物馆,好多孩子都来围观,问‘这纸怎么换吃的呀’,赵姐就蹲下来给他们讲当年的日子,教他们认粮票,可热闹了!”
“赵姐收了两个学徒!一个是学文物与博物馆专业的大学生,叫小杨,放假来社区实践,说‘想跟着赵奶奶学粮票拓印和故事归档,把手艺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粮票里的时代记忆’;一个是社区的年轻人,叫小郑,24 岁,他爷爷也有老粮票,说‘赵奶奶的故事让我懂了爷爷的日子,我要学好,帮赵奶奶打理数字展,让更多年轻人知道当年的苦和甜’。赵姐说会把自己会的都教他们,包括拓印技巧、粮票鉴定、故事记录,还会教他们认不同年代粮票的特点,‘要让他们知道,粮票不只是纸,是咱们活着的日子,要记真、记牢’!”
我赶紧关了杂货店的门,往 “票证忆仓” 跑。晨雾已经散了,太阳升得老高,照在 “票证忆仓” 的新玻璃门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撒了层金粉。门楣上的木质招牌挂了新的细棉线装饰,旁边还挂着个小铜铃,开门时 “叮” 地响了一声,像在欢迎我。
推开门,“票证忆仓” 里更热闹,纸香混着笑声飘出来,像温暖的风。赵穗禾正坐在老木桌前,教学徒小杨拓粮票,“拓包要蘸匀滑石粉,按的时候轻,一圈圈转,别蹭到票面的字”;小杨听得认真,手里拿着拓包,慢慢按,“奶奶,我拓的麦芒清楚吗?会不会太淡了?” 赵穗禾笑着说 “清楚,再按轻点就更好了,粮票的纹要拓得真,像当年印出来的一样”。小郑在旁边整理数字展的留言,“奶奶,有个北京的阿姨留言,说她家里也有 1973 年的地方粮票,想让您帮她记故事”。
老伴的粮票记忆册放在新的展示柜最上层,旁边放着孙子做的数字展二维码,“大家扫这个码,就能在网上看粮票故事,还能留言说自己的粮票日子”,赵穗禾笑着说。展柜前围着好多街坊,有的看拓片,有的扫二维码,有的问粮票年代,王爷爷在给孩子们讲当年换鸡蛋的故事,李奶奶在讲换红糖的日子,小孙在给年轻人看他父亲的学生粮票,热闹得像过年。
社区主任手里拿着个红色证书,上面写着 “桦树街时代记忆守护者”,递给赵穗禾:“赵穗禾同志,这是大家投票选的,你用粮票拓印和故事归档,守护了咱们社区的时代记忆,让年轻人知道了当年的日子,是咱们的榜样!以后社区会一直支持你,让‘票证忆仓’的粮票故事飘得更远,让更多人知道粮票的意义,知道老日子的珍贵!”
赵穗禾接过证书,手指有点抖,眼眶有点红,却笑着说 “谢谢大家,我只是给粮票拓了点纹,记了点故事,没想到大家这么帮我。以前我总怕粮票没人懂,怕老日子没人记,现在有了新工具,有了学徒,有了数字展,我放心了。以后我会教更多人学拓印、记故事,让更多人知道,粮票里藏着咱们的根,藏着咱们的日子,不能丢”。
孙子的 “粮票数字展” 海报贴在墙上,上面印着 1962 年的全国粮票和赵穗禾拓票的照片,写着 “粮票里的日子,我们一起记”。有个年轻人拿着手机,对着海报扫码,说 “我要把这个展发给我爷爷,他肯定喜欢,他也有这种粮票”。赵穗禾笑着说 “好啊,让你爷爷也来讲讲他的粮票故事,咱们一起记日子”。
“赵姐,来块杂粮饼!” 我喊她,她笑着点头,老吴师傅从杂货店送来刚做的杂粮饼,“穗禾,给你留的,多放了麦麸,你爱吃的”。孙子帮她接过,还多给了我张粮票拓片,是 1973 年李奶奶的地方粮票,背面印着 “换红糖” 三个字,下面写着 “李奶奶的日子,1973.10.5,女儿十岁”。
风卷着纸香和杂粮饼的麦香,吹在脸上暖暖的。我看着 “票证忆仓” 里的热闹 —— 赵穗禾在教拓印,学徒在学按拓包,街坊在看展柜,孙子在讲数字展,突然明白赵穗禾粮票里的秘密:那些老粮票、铜框放大镜、拓包,不是 “过时的纸和工具”,是她用耐心拓印时代的纹,用坚持记着日子的甜;那些街坊的帮忙、孙子的传承、社区的照料,不是 “偶然的善意”,是生活里最朴素的温情,像拓包轻按粮票一样,把难日子熬成了甜,把冷时光捂成了暖。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开店,就看见 “票证忆仓” 的灯亮了 —— 赵穗禾正在拓 1962 年父亲送的全国粮票,拓包在生宣上轻轻转着,滑石粉像当年的雪花,落在纸上。她坐在老木桌旁,对着粮票笑着说 “父亲,你看,咱们的日子有人记,咱们的根有人护,你不用惦记我”。
我想,以后的日子,桦树街的 “票证忆仓” 会一直这么暖,像赵穗禾常说的:“粮票会黄,纸会破,但拓印的纹不会淡;日子会远,记忆会浅,但记着的故事不会忘 —— 只要手里握着拓包,心里装着日子,再平凡的日子,也能像粮票里的故事一样,真实,暖人,藏着永远的根”。(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