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悬在银丝茧前，微微颤动，像风中残烛，却未落下。
陆渊的手腕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九厄剑的青铜刃面映出他右眼流转的星河。那星河本该冰冷如铁，此刻却泛起一丝涟漪——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识海深处，骤然炸开一道红光。
他没看见，却“听”到了。
一个声音，轻得像一片羽落在心尖，却又重得能压塌山岳。
“阿渊。”
不是幻听，是记忆的刀，直接剜进了神魂。刹那间，画面铺天盖地涌来：铁链贯穿雪白衣裙，血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她仰着头，唇角带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几年前，夜未央被押上祭坛的那一夜，一模一样。
陆渊的呼吸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噬魂链松了半息。
“嗤啦——”
银丝茧裂开一道口子，黑气如蛇钻出，分身的冷笑从破口里溢出来：“怎么？手软了？”
陆渊猛地咬牙，舌尖血涌，剧痛让他神志一清。他右臂一震，剑骨银光炸起，强行将那幻象压回识海深处。九厄剑再度前推，剑尖刺向茧心。
可就在即将贯穿的刹那，幻象又来了。
这次是她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温热的，带着熟悉的气息。她在他耳边说：“你答应过不一个人扛的……现在呢？”
陆渊的手抖了。
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力竭，而是那一句“现在呢”，像根针，扎穿了他这些年筑起的铁壁。
三十六道噬魂链，本该如铁网绞杀，此刻竟有七道同时偏移半寸，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银丝茧的破口扩大，分身的笑声更近了：“情劫……从来不是外法，是你心里的缝。我只需轻轻一吹，它就裂了。”
陆渊怒吼一声，右臂封印阵轰然炸开三道新裂纹，黑气如潮上涌，直扑心脏。他不管不顾，左手猛然抽出九厄剑，反手一划，割开自己左胸皮肉，以血为引，催动悖道真解。
“给我破！”
识海中，银白剑影横斩，那幻象应声而碎。可碎裂的瞬间，一缕粉红气息飘出，轻盈如雾，竟绕着九厄残念盘旋三圈，才缓缓沉入剑脊。
残念沉默了。
第一次，没有低语，没有提醒，像是也被那一抹红震住了。
陆渊喘着粗气，跪在地上，血从胸口和右臂同时淌下，在沙地上汇成一小片暗红。他抬头，死死盯着银丝茧。
“你刚才说……情劫不是你施的？”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冷笑。
分身从破口中探出半张脸，扭曲的黑雾下，竟浮现出夜未央的轮廓。那嘴角一勾，弧度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我只负责撕开你的壳。”它轻声道，“里面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陆渊没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抹去脸上血污。他右眼星河缓缓转动，左眼却因失血而有些涣散。他盯着那七道偏移的噬魂链，忽然笑了。
“原来你还能借情劫之力……行，那咱们就看看，谁更懂‘情’字怎么写。”
他盘膝坐下，九厄剑横放膝上。识海中，他以道痕观法逆向推演，试图解析那粉红气息的来源。可情劫法则诡异，不属五行，不归阴阳，竟无法被“破绽解析”所破。
他皱眉，再试。
剑骨银光在经脉中逆行，与右臂黑气激烈碰撞。皮肤下，一道道血纹悄然浮现，自肩头蔓延至胸口，七道交错，形如心脉裂痕。他低头一看，瞳孔一缩。
那纹路，竟与《七情秘典》中记载的“情劫纹”一模一样。
不是外力所加，不是幻术残留，而是九厄剑——自发生成。
陆渊心头一震。他忽然想起夜未央曾说过的一句话：“七情劫本源，可唤醒沉睡道心。若有一天，你剑上生纹，那便是我……在替你活着。”
他当时只当是玩笑。
现在想来，或许不是。
九厄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吞噬了她的情劫法则。剑体与情劫共鸣，一旦触及相关记忆，便自动触发幻象——不是心魔入侵，而是剑在“回应”。
陆渊冷笑出声：“好一个‘回应’。我拿命换的剑，倒成了她留下的钩子？”
他抬手，一掌拍在胸口，震得心口剧痛。痛感让他清醒。
可就在这时，识海中那缕粉红气息又动了。
它轻轻一荡，陆渊耳边便响起一声低语：“你若杀他，我永世不入轮回。”
不是幻象，不是画面，就是声音，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陆渊的手猛地一颤，九厄剑差点脱手。
他咬牙，再次以舌尖血驱散幻听，可那声音却如影随形，一遍遍回荡：“永世不入轮回……永世不入轮回……”
分身在茧中笑得更欢：“你怕的不是杀我，是杀了之后，再无人唤你‘阿渊’。”
陆渊猛地抬头，双目赤红。
“闭嘴！”
他一掌拍地，剑骨银光炸起，强行逆转运行路线，以自毁式推演催动悖道真解。识海中，半炷香的未来浮现——
画面里，他一剑斩断银丝茧，分身爆成黑雾。可就在那一刻，他右眼的星河，骤然熄灭。
不是受伤，不是衰弱，是直接——熄了。
仿佛情劫一断，剑骨也失了光。
陆渊盯着那画面，久久不动。
他知道，那是代价。
可他更知道，若不杀，眼前这分身一旦脱困，三州必成死地。夜未央若在，也不会让他犹豫。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无动摇。
“寿元，再燃三年。”
话音落，他胸口一闷，仿佛有东西被抽走。可与此同时，悖道真解轰然贯通，情劫纹的运行轨迹被强行解析，七道偏移的噬魂链瞬间归位。
银丝茧再度收紧，破口缓缓闭合。
分身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渊站起身，九厄剑高举，剑尖直指茧心。他右眼星河旋转如风暴，左眼却因透支而渗出血丝。
“你说我怕？”他冷笑，“我怕的从来不是失去谁……是活着，却忘了为什么活。”
剑光如虹，斩落。
就在剑锋即将贯穿的刹那，识海中那缕粉红气息悄然游走，缠上九厄剑柄，凝成一道细如发丝的锁链状，轻轻一颤。
陆渊的动作，顿了半息。
剑尖停在茧前一寸，未落。（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