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诗。
如同一道惊雷,在陈燕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好诗!
字字珠玑,意境深远。
道尽了一个人纵使身处困顿,也难掩其内秀风华的真谛。
她出身世家,自幼饱读诗书,对辞赋一道颇有心得。
可这般浑然天成,直抒胸臆的佳句,她却是闻所未闻。
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泥腿子反贼能说出来的话?
陈燕婉彻底懵了。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张英武逼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笑容。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预设,所有的悲壮,都像一个笑话。
自己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头可以靠着美色和计谋去蒙骗的野兽。
而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渊,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赵锋见她呆愣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没有再继续逼迫,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大手,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己则转身回到亭中,大马金刀地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石桌。
亭外,是几具尚在流淌着鲜血的尸体。
亭内,却是诡异的平静。
陈燕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衫,走到石桌对面,缓缓坐下。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将军既然信我,燕婉自当坦诚相告。”
她垂下眼帘,声音恢复了几分清冷,将陈显平的计划全盘托出。
“明日凌晨卯时,是城中守军换防之时。届时,李傕负责东门,王滔负责西门,刘勋负责南门,庞凌负责北门。其余各部,则由大伯亲自坐镇中军,居中策应,以防将军分兵偷袭。”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赵锋,继续道:“但实际上,就在换防交接的那一刻,大伯已暗中安排了四支心腹队伍。他们会同时发难,斩杀守将,打开四门。”
“到那时,将军大军涌入,邾城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而下。”
说完,亭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燕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赵锋会作何反应。
许久,赵锋才轻轻鼓了鼓掌,打破了这片死寂。
“呵呵,安康将军,不愧是安康将军啊。”
他靠在石凳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为了不让这衡山郡生灵涂炭,甘愿背负骂名,引狼入室。真是……仁义无双啊!”
陈燕婉听出了他话中的嘲弄,脸色微微发白。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大伯行事,燕婉不敢妄议。只希望……我委身于将军之后,将军能信守承诺,善待衡山郡的百姓。”
“那是自然。”
赵锋答得干脆利落。
他身子前倾,双肘撑在石桌上。
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城破之日,就是你我洞房之时。”
轰!
陈燕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烫得能煎熟鸡蛋。
她怎么也没想到,赵锋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如此……粗俗!
可为了取信于他,她只能咬着牙。
逼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甚至还要装出几分娇羞和期待。
“燕婉……亦对将军神武,一见如故。”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哈哈哈哈!”
赵锋闻言,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十里坡上回荡,惊得远处林中飞鸟四起。
他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随手扔在了石桌上。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陈小姐,替我把这封信,带给夏侯昱了。”
“夏侯昱?!”
陈燕婉如遭雷击,失声惊呼。
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夏侯昱!
他……他果然是赵锋的人?!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陈燕婉的脊背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
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对方的掌控。
“你……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赵锋脸上的笑容不减。
下一刻,他的身形一闪。
陈燕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便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
霸道,强势,不容抗拒。
她的眼睛猛然瞪大,大脑一片空白。
赵锋只是轻轻一触,便退了开来,重新坐回对面。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什么美味。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
陈燕婉又羞又怒,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登徒子!
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英武不凡,气度慑人的男人。
骨子里竟然是个如此轻佻无耻的登徒子!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忍住,一定要忍住!
为了父亲和弟弟的仇,为了陈家的未来!
赵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这副想发作又不敢发作,忍辱负重的模样,觉得比任何美景都有趣。
他伸出手,又将那封信往前推了推。
“去吧,把信交给他。记住,要亲手交给他。”
陈燕婉感觉自己多待一刻都会疯掉。
她抓起桌上的信,猛地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再看到眼前这张可恶的脸。
“燕婉……告辞。”
她转身便要走。
“等等。”
赵锋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燕婉的脚步一僵。
只听他懒洋洋地说道:“虽然咱们是一家人了,但这信,你可别偷看。上面有火漆,我做得有记号。”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
瞬间点燃了陈燕婉心中强压的怒火。
这是何等的羞辱!
她猛地转过身,再也忍不住,用冰冷的声音回敬道:“将军放心,燕婉还不至于如此无耻!还请将军,不要以己度人!”
“哦?”
赵锋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长了爪子的狸奴?还敢顶嘴了?”
“这可不乖哦!”
话音未落。
陈燕婉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再次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间,她被死死地按在了石桌上。
不等她惊呼。
那个霸道的吻便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而是狂风暴雨般的侵占!
带着不容置喙的惩罚意味,掠夺着她所有的呼吸。
“呜……放开……”
陈燕婉拼命挣扎,可她的那点力气。
在赵锋铁钳般的手臂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屈辱、愤怒、惊恐……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终化作滚烫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赵锋终于放开了她。
他看着她泪眼婆娑,满脸屈辱的模样。
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慵懒,“早晚都是我的女人,有什么好哭的。”
“想想衡山郡的百姓。”
“他们还指着你这个救苦救难的女仙子呢。”
陈燕婉浑身发软。
再也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
只能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她狼狈地从石桌上爬起来,抓着那封信。
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座让她感到窒息的凉亭。
赵锋看着她跌跌撞撞,却依旧挺直着背影离去的模样,嘴角的弧度缓缓收敛。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无论是玩味、戏谑还是霸道,都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渊般的淡漠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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