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阜陵城。
县府衙门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夜色还要冰冷凝重。
县丞沈佩玉一张脸白得像纸,额头的冷汗浸湿了发髻。
他端着茶杯的手一直在抖,茶水洒了大半,却浑然不觉。
“反贼赵锋大军兵临城下,不日便要攻城!”
“诸位,都说说吧……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堂下,文武官员分列两旁,神色各异。
武将那边,为首的都尉孙康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乱跳。
“怕什么!他赵锋不过一反贼,还能真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孙康是个粗壮汉子,一脸横肉,“我阜陵城高墙厚,尚有守军三千,粮草足够支用半年!他远道而来,能奈我何!”
“孙都尉说得对!”
另一名武将附和道,“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岂能被一反贼三言两语就吓破了胆?传出去,我等的脸面何存!”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慷慨激昂。
仿佛已经看到了击退敌军,加官进爵的场面。
沈佩玉听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反驳这些手握兵权的武夫。
他的目光,只能求助似的投向另一侧的文官。
然而,以城中大族王、李、张三家为首的几位主簿、县尉。
此刻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站着,一言不发。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场所谓的议事。
最终在武将们的叫嚣和文官们的沉默中,不了了之。
孙康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扬言明日一早就要登上城楼,给反贼一点颜色看看!
沈佩玉Z则是瘫坐在椅子上,如丧考妣。
……
半个时辰后。
城东。
王家的一处别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衙门的紧张,只有氤氲的茶香和压抑的低语。
阜陵城内有头有脸的几大世家代表,全都到齐了。
为首的,正是白天在堂上沉默不语的王家家主王洵。
“诸位,今日衙门里的情形,想必都看清楚了。”
王洵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哼,孙康那莽夫,匹夫之勇,不足为谋。”
李家的代表冷笑一声,“他想死,我们可不想给他陪葬。”
“话是这么说,可赵锋兵临城下,我等该如何自处?”
张家的家主皱着眉,忧心忡忡,“是战是降,总得有个章程。”
此话一出,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战,没人敢。
赵锋屠灭历阳世家、拿捏衡山世家的手段,早已传遍了九江。
降,又不甘心。
他们都是百年望族,向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反贼低头,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就在这时,王洵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了一封用蜜蜡封口的信。
“这是我八百里加急,从我王家主脉那里得来的回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封信上。
王洵拆开信,只看了一眼,便将其递给众人传阅。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自相矛盾。
家主的意思是:“无论抵抗,还是投降,都断然不可得罪赵锋此人。”
“这……”
张家家主看得一头雾水,“这叫什么话?又要抵抗,又不能得罪,这不是为难人吗?”
“呵呵。”
李家代表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张兄,你还没看明白吗?”
他指了指那封信,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诮:“王家主家这是怕了!怕王兄这小小的阜陵分脉,得罪了那尊杀神。万一哪天,赵锋的兵马真踏平了九江,饮马长江,我们死了是小事,连累了他王家的主脉,那可是灭门之祸!”
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啊,他们在这里纠结是战是降,纠结脸面问题。
可对于远在其余郡的主家来说,他们这些分脉,不过是棋子罢了。
棋子可以丢,但绝不能成为引火烧身的祸根。
“想当初,九江乔氏何等威风。”
一个稍显年轻的世家子弟幽幽开口,“如今呢?在历阳、全椒、韬光的分脉被连根拔起,其余各县的族人,不都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寿春去了吗?我听说,乔家目前在寿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个例子。
比任何道理都更具说服力。
大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王洵才缓缓开口,一锤定音。
“明日,先看看那赵锋的兵马,究竟是何等声势。”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而又冷酷的光芒。
“若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我等便助孙康守城,届时,守城之功,我等世家占七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然。
“可若是……那赵锋兵锋强盛,不可力敌。”
王洵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这开城献降的头功,也绝不能让给别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