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器的咆哮。
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狼藉的雅间内回荡。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老胡,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整个雅间,落针可闻。
那群狐朋狗友,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从未见过魏不器如此失态。
地上,被揍得半死的老胡,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剧痛和酒精,让他脑子一片混沌。
可魏不器这声撕心裂肺的质问,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比不上。
为什么比不上?
屈辱、疼痛、对死亡的恐惧。
混杂着那点走南闯北的商贾骨气,在他胸中发酵。
反正今天横竖都是一死。
老子烂命一条,死前。
也得让你这个小王八蛋死个明白!
一股邪火,从老胡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他趴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沫,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嘶哑难听,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
魏不器身旁的一个狗腿子厉声喝道。
老胡没有理他,只是艰难地抬起头。
用那双被打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直视着魏不器。
“魏公子,你问我……你哪点比不上他?”
“我告诉你,你拿什么跟他比?”
酒壮怂人胆,何况老胡本就不是个怂人。
他常年在外奔波,什么场面没见过?
此刻豁出去了,反而说话利索了起来。
“老子是个跑单帮的,前不久,刚从衡山郡回来!”
“那赵锋!人家未发迹前,在村子里曾赤手空拳搏杀猛虎,救下一村老小!”
“你呢?你在这畅春楼里,为了个女人,打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赵锋攻城,身先士卒,第一个登上城头!城中将士无不拜服!”
“你呢?你只会躲在人后,让你这群狗腿子帮你咬人!”
“人家力能扛鼎,爱兵如子,与士卒同吃同住,赏罚分明!”
“你呢?你只会一掷千金,买笑买醉,稍有不顺心,就拿人命当儿戏!”
老胡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仿佛身上的伤痛都消失了。
“你问我他算个什么东西?他办学堂,让穷人家的孩子有书读!他修驰道,让南来北往的商旅畅通无阻!他把田分给没地的百姓,谁家见了他不喊一声‘赵将军’?!”
“现在的衡山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世家大族不敢横行霸道,平头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这都是他赵锋带来的!”
“你呢?小宰相?你除了会投个好胎,会仗着你爹的势作威作福,你还会干什么?!”
老胡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死死地盯着魏不器,眼中再无半分恐惧,只剩下鄙夷和一种豁出去的痛快!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魏不器的脸上。
不,比耳光更狠。
这是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撕得粉碎。
甚至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整个雅间,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纨绔子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听过骂人的,但没听过这么骂人的。
这已经不是骂了,这是在诛心!
魏不器脸上的狰狞和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古怪,带着一种极致的扭曲,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头皮发麻,“他赵锋……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自然是真的!”
老胡梗着脖子,毫不退让,“衡山郡的百姓,都念着他的好!他破城之后,从不滥杀,秋毫无犯!跟着他,有饭吃,有地种,有盼头!”
老胡看着魏不器,吐出了最后一根扎进他心口的毒刺。
“魏公子,你靠的是你爹,是魏相爷。没了魏相爷,你什么都不是。”
“可那赵锋,靠的是他自己,靠的是他手里那把刀,靠的是跟着他的一帮兄弟!”
“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种人!没得比!”
“哈哈哈哈!”
说完,老胡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趴在地上,狂笑起来。
全场,死寂。
魏不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那双眼睛里,最后的一丝情感也消失了。
只剩下漠然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
他缓缓地走到老胡那个提问的同伴面前。
那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魏不器轻声问道。
“回……回魏公子……家父……家父在……在礼部,任……任七品主事……”
魏不器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两个抖得快要尿出来的人。
“你们呢?”
“家父……工部员外郎……”
“家父……大理寺评事……”
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官。
魏不器明白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四条死狗。
只是对着身后那群同样脸色发白的狐朋狗友,淡淡地挥了挥手。
“吵死了。”
“拖出去。”
“处理干净。”
话音落下。
几个反应过来的狗腿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他们堵住了老胡等人的嘴,手脚麻利地将四人往外拖。
地上,只留下了几道刺眼的血痕。
雅间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魏不器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