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株五瓣花

    早膳般般要跟表兄腻在一起吃。

    姬长月抿唇而笑,只觉得这两孩子挨着实在可爱,尤其是般般比着政儿学,他吃甚么,她也夹甚么。

    政儿用膳快,沉稳,般般便叫从云给他频繁的添饭添菜。

    嬴政已经吃了三碗,实在吃不下。

    偏她殷勤的可怕,不等他拒绝立即叫嚷着添饭。

    “表兄,你饱了么?用膳后得歇息,不能立时习武,否则肠胃要不适应的,有损康健。”般般守着,确保他最后一口落罢,翘起笑脸,“你陪我赏花行吗?”

    嬴政有些无语。

    姬长月忍俊不禁,“左不过赏花罢了,不碍这会子,政儿去罢,陪妹妹玩耍片刻,”她让下人收拾好桌案,心情极好,“你舅父为你请了一位极有学问的老师,三日前才周游列国归来邯郸,今晚登门。”

    嬴政一怔,当即大喜。

    他心里思索着老师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抓住表妹的手一路往花园去,“看什么花?近来仿佛只有梅花开的艳,你怕是赏不来。”

    般般:?

    什么话!什么话!

    “表兄肚子鼓鼓,说话也鼓鼓!”

    “什么?”

    她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戳他的肚子,“你不知道罢?”露出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表情,“就是欠敲。”

    嬴政拂开她的小手,“…我不懂你。”

    般般也不计较,扯了他的手,“既然没有别的花开,那我们出府玩。”

    “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没有呀。”

    般般紧紧拉着他,生怕他逃跑。

    有随从跟着,两个小孩倒也大胆。

    来到邯郸最大的首饰楼,般般如同回了家,畅快的不得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不转睛,眼瞳里倒映着各异的珠宝。

    嬴政对这些不感兴趣,靠在门边想着昨夜在竹简里读到的学识,细细品味着。

    只是表妹实在活泼,总来打搅他。

    花蝴蝶一般,时不时换了首饰比在脑袋上,叽叽喳喳的。

    “表兄这个好看么?”

    “表兄这件如何?”

    “表兄,它衬我么?”

    他漠不关心,一概回答都好。

    般般小脸垮起,“表兄在想什么?好敷衍。”

    嬴政正要说话,一道畅然的声音从门外闯入:

    “赵政,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啊。”

    般般顺着声音好奇看去,来人年长些,气质温润如玉,他正含笑望着两人,看起来像好说话的,只是他身旁跟着的几个吊梢眉细长眼,不是善茬。

    方才直呼表兄名字的正是最丑的那个,国字脸,厚嘴唇,头发高高束起。

    好辣眼睛,她立马看表兄的俊脸回血。

    他低垂的拳头攥紧,抿唇一言不发,直挺挺的盯着国字脸看个不停。

    般般想去昨日之事,竟然让他这张好看的脸挂彩,“你们是谁啊?就是你们欺负我表兄?”

    嬴政看了她一眼,“表妹,你误会了。”

    周围嘈杂的人群倏然静止下来,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动静。

    护着人的小姑娘约莫有四五岁,生的粉嫩玉琢,她正盛气凌人的指着旁人的鼻子叫嚣,乍一看气势很足,然粉面团子就连伸出去的手指都略圆。

    有认识的人低声说这是邯郸富绅独女,尤爱出门玩耍,小小年纪娇蛮的厉害,谁人不识?

    可那少年一行人也不像简单的,为首那人气质天成。

    国字脸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哪家的小娘,个子不高口气不小。”

    般般炸毛了,“你说谁呢!从云,叫人抓住他们!”

    “啊?”从云稍豫,看了为首的少年好几眼,嬴政朝她摇头,她便垂下头不敢轻举妄动。

    “我使唤不动你吗?”她气得跳脚,厚重的披风和帽子压得她像一只愤怒的土豆。

    “哈哈,来啊,抓我啊。”国字脸嬉笑出声,敞开手臂。

    嬴政耐着性子解释,“昨日跟我比武的不是他们。”

    他的脸庞被冬日的晨光映衬的忽明忽暗,“看完首饰了么?不买我们就走罢。”

    般般怎么肯,“你骗我,这个人轻视你!”当她听不出他的语气啊?

    她只恨不能与他同仇敌忾,住在她家就是她家的人,她定然要护着的,他受人欺凌也是丢她的脸。

    嬴政少有被这般维护的,纵然晓得她的初心并非全然为他,“真的不是,你别管了。”他哪里是吃亏的性子?但凡被欺负的都加倍奉还了。

    姬长月总埋怨他爱惹事,不是个乖巧的孩子。

    不过。

    扫了一眼国字脸,嬴政沉下一口气,心里颇为记恨他。

    国字脸欲翻白眼,阔气解释,“我们可没有欺负赵政。”

    “是旁人,我们太子是替他解围的那个,可帮了你表兄不小的忙,小娘该好生劝劝他,怎能这样不怀感恩的心呢?”

    其他随从掩着唇哄笑成片。

    ‘赵政……’

    嬴政面色平静起来,垂落的拳头慢慢收紧。

    般般捕捉到‘太子’二字愣住,气势立即怂了:“你是太子?”她困惑的看着温润少年。

    “是啊。”少年终于开口,笑的有些揶揄。

    国字脸笑笑,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般般的脸庞,嬉笑着说,“瞧你生的不错,我们太子年过十二,龙章凤姿,已有不少小娘芳心暗许,等你长大,收你做个妾室绰绰有余。”

    被称太子的少年下意识蹙眉,正要阻拦。

    一道黑影窜过,国子脸骤然被打翻在地。

    随着他的惨叫,周遭哄哄然闹起来,尖叫不断。

    随行人忙扑上去企图拉开。

    嬴政掐国字脸是下了死手的,整个人坐在他的肚子,双手并用紧锢他粗壮的脖子死不放手,戾气丛生,“你说什么?你找死?!”

    周围一吓,顿时扑去数人强拉,竟是拉不开。

    没人想到一个六岁的男童竟天生神力。

    太子震然,亲自扑过去拽他,“阿政,你快放手,你要掐死他了。”

    国字脸满脸充血,已经开始翻白眼,嘴唇微动,艰难蹦出两个词,“你个…杂种,野种。”

    嬴政后脊僵住,愤怒翻涌,旋即猛地加重力道,一口咬在此人的耳朵上,霎时间鲜血淋漓,甜腥味直冲天灵盖。

    在赵国所受的所有屈辱,在这一刻通通涌上心头。

    被阿母抱着东躲西藏的狼狈、冲着他脑袋高高举起的锋利戈、所有的轻视耻笑……

    周围乱糟糟的,似乎所有人都在劝他松开手,不断有人扯着他拽着他,无论是从前还是此刻,总是如此,仿佛过分计较便是他的错。

    嬴政收紧手指,死死掐着他,热气上涌。

    ——“表兄!加油!把他打成大猪头!哼哼!”

    他手臂霎时间僵顿住。

    一秒、两秒、三秒,

    仿佛所有的戾气找寻到了出口,他倏然松开了手,瞬时被狠狠推开摔在地上,眼神逐渐清明,出现在他的视野内的是一张略圆的小脸。

    “表兄,你力气好大!”

    “啊,好多血!”她赶紧掏出手绢给他擦嘴角,大约是担心脏血弄到她的新衣裙上。

    嬴政啐了口鲜血,不顾周围的阻拦握住她的手,拉起一路往外跑去。

    一路被拉到马车上,他一片空白的大脑彻底回神,回眸看向她。

    般般跑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揉揉脚踝,“那人真的是太子?我才不信。”

    她不屑地念念叨叨,“赵太子根本不长这样,我上次在街上看见过呢。”

    赵太子和太子的弟弟形影不离,张扬跋扈,哪里有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嬴政盯着她的动作,慢吞吞解释,“是燕国的太子丹,你不认得。”口腔里的腥甜味道散去,剩下一股淡淡的黯涩。

    干脆捞起她的小腿放于膝上揉着,窗外的街道车水马龙的,“燕最为心高气傲,他的伴读郎更令人不齿。”

    太子丹?

    般般稍愣,怎么有点耳熟?

    “以后你不会与他们打交道,别放在心上。”

    这话里的厌恶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略有些不满,“昨日当真是他为你解围?没做别的?”

    嬴政侧头看向她,“他是太子,你不信他说的?”

    “管他是什么太子世子公子的,我与表兄一向亲近,我当然只听表兄的呀,”她又不认识旁人,“那昨日欺负你的是谁?”

    他闻言神态微凝,乌睫垂落低微,不急不缓的揉着她的脚腕,“没有被欺负,技不如人罢了。”

    般般偏头一想,“我阿父阿母给表兄请老师了,表兄会超过他的,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嬴政为她把鞋子穿好,没抬头,“不是你不愿让我用功的时候了?”

    般般气瘪,她是在鼓励他呀,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这人话不多,但冷不丁说句话出来能噎死她。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比刚到姬家好多了,那时候他几乎不说话,但仪态出奇的好,难以想象一贫如洗狼狈逃命的人,竟然挺立着脊骨在仪态上不出一点差错。

    “还疼么?”他问。

    般般扭动脚腕,“不疼了。”

    嬴政撇开目光,低声道,“是我不好。”

    原本是不高兴要发作的,但人家这样利落的道歉,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计较,“我跟姑妹练舞扭到好几次脚呢,这都不算什么。”

    “你不想练舞?”

    “很累的,”般般苦闷闷的,小脸皱成苦瓜,“而且,我不喜欢跳舞,跳舞有什么好的?”

    “那就不练了。”

    般般摇头,“你说的又不算。”他自己还要被姑妹罚跪呢。

    “我有办法,”嬴政微扬眉稍,“方才不是还说只听表兄的吗?”

    小姑娘皱着眉头,狐疑的来回盯着他瞧。

    马车外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路边积雪有半掌厚。

    她指向马车外,“那你去摘一朵花予我,我就信。”

    此时正值严寒,雪地里哪里会有什么花呢?都被冻死了。她小孩子气,说话向来不爱负责任。

    嬴政下意识皱眉:“我为你做事,还要讨好你?”哪有这样的的事?

    她把头一撇,大声说:“我不管!”

    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他默念果然娇蛮,喊了停,当真跳下车去。

    “哎,”般般没想到他真去,吓地睁大了眼睛,“表兄!”

    小小少年埋头于耸立的雪中,冰凉的雪花将一切掩盖,他飞快扒开层层累积的雪,很快手指冻得通红。

    劝了几句没劝回来,般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吓得不轻。

    干脆歪歪斜斜的跳下车。

    “你下来作甚。”嬴政不悦,他皮实,甚至啃雪充过饥,这些雪于他而言无关痛痒,般般却不同,“你快上去!”

    “我不要。”她挤在表兄身侧,眼泪呜呜滚落,鼻尖泛红,“表兄,我方才是同你说笑的,我不要花了,你不要冻自己!”

    嬴政手腕一撇,扯住了什么,“莫哭,你快看。”

    “什么呀?”般般抽抽噎噎,抹了一把脸颊探头细看。

    他缓缓放开紧捧着的红手,一株被冻得蔫了的粉白色小花半躺在他的手心。

    花瓣呈五瓣,瓣白而花心玫粉,花蕊淡淡的一圈淡黄色。

    许是冬日严寒,它快要被冻死,根茎却还有一线生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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