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主峰,教导总队指挥部。
电报机尖锐的滴答声刺破掩体的沉闷,每一记声响都像在撕扯神经。昏黄的煤油灯下,教导总队参谋长邱青全攥着战报的指节泛出青白,墨迹被汗水晕染成模糊的血色。
"三营周震舞部伤亡近八成,机枪连全军覆没......SFH18榴弹炮阵地失守......"
纸页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仿佛那些阵亡将士最后的喘息。角落里,一个满脸烟灰的通讯兵正用身体压住震颤的电台,嘶哑的呼号声混着静电噪音在掩体内回荡:
"狮子山呼叫雨花台!重复,狮子山........"
轰!
150毫米榴弹炮的冲击波震得顶棚簌簌落土。煤油灯剧烈摇晃,将总队长桂咏青的影子投在作战地图上,那扭曲的暗影恰似一条被利刃钉住的龙。
"日军第16师团第33联队已突破老虎洞。"
作战参谋踉跄撞入时,钢盔下渗出的鲜血在领章上凝成黑紫色的痂。
"日军前锋距天文台已不足八百米!"
指挥部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军官的目光都钉在那张作战地图上,代表日军的红箭头已如毒蛇般缠住紫金山南麓,而蓝色防线支离破碎,像被撕碎的军旗。
桂咏青突然抓起搪瓷茶杯砸向地图。褐色的茶汤在"紫金山主峰"标记上洇开,宛如一滩陈旧的血迹。
"工兵营、辎重营全部填上去。"
这位黄埔一期将领的声音冷得像冰下的暗流。
"没有重武器?那就用刺刀!用牙齿!用骨头卡住倭寇的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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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如血雾般笼罩着紫金山天文台阵地。将残阳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教导总队二团残部集结在天文台废墟前,这群曾经装备精良的德械师士兵此刻军装褴褛,凹陷的德制M35钢盔上布满弹痕,刺刀的血槽里凝结着黑红的血痂。
焦土上,有人用撕碎的绑腿死死勒住腹部渗血的伤口,有人颤抖着将最后一发7.92mm子弹压进毛瑟98k的弹仓,还有老兵沉默地擦拭着打空的MP18冲锋枪。这支曾经在德国顾问指导下保养得锃亮的武器,此刻枪管已经打得通红。
"弟兄们!"
谢成锐团长站上残垣,嘶哑的吼声摩擦着每个人的耳膜。他左眼的绷带渗着血,呢制军大衣下摆被弹片撕成布条:
"为'党果'尽忠的时候到了!"
阵地上响起一片金属摩擦的锐响。士兵们沉默着抽出刺刀,德式S84/98刺刀特有的25厘米棱形刀身在夕照下泛起暗红色的反光。远处日军第33联队的九二式重机枪已完成架设,黑洞洞的枪口像毒蛇般对准了他们。
"突撃(とつげき)!(兔死给给)"
日军指挥官的军刀劈开硝烟。
"杀!!!"
山巅爆发出巨龙般的怒吼,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最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五千年文明的不屈与骄傲。
青天白日旗在弹雨中猎猎飞扬,旗面早已被硝烟熏黑,却依然倔强地招展。第一个持旗手倒下时,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喷溅在旗面上,染红了白色的十二道光芒。第二个接旗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迈出三步,一发炮弹就将他拦腰炸断。第三个、第四个...旗帜始终不倒,就像这个民族永不屈服的脊梁。
德械老兵们以三人一组的散兵线冲锋,这是德国顾问亲自教授的突击战术。尽管他们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却依然保持着教科书般完美的战斗队形。每个人的动作都像是被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左侧士兵负责掩护,右侧士兵随时准备投弹,中间的主攻手挺着刺刀。他们曾经在金陵郊外的训练场上,用木枪反复演练过上千次这样的配合。
第一波弹雨袭来时,冲在最前的王明突然跪倒。他的毛瑟步枪早已打光最后一发子弹,这个来自山东的汉子却依然保持着标准的抵肩射击姿势,手指紧扣着扳机。三发机枪子弹先后穿透他的胸膛,在军装上绽开三朵血花,但他的身躯就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
第二波冲锋中,失去右臂的林参谋用牙齿扯开M24手榴弹的拉环。这个曾经留学慕尼黑军校的高材生,此刻左腿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拖着残肢向前爬行了十几米,铸铁弹体最终在日军战壕里开出最绚丽的猩红之花。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三个鬼子士兵,而林参谋的眼镜碎片,在夕阳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当第三波日军机枪开始交叉射击时,活着的士兵已不足一个排。德制M35钢盔在7.7mm子弹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就像金陵城头最后的暮鼓。鲜血顺着帽檐滴落在焦土上,与紫金山的红壤混作一处,仿佛大地也在为这些勇士流泪。
最后的十七人背靠背站成刺刀圆阵。谢团长用绷带将残破的军旗绑在断臂上,旗面已被弹孔撕成渔网,却依然倔强地飘扬。
他们互相检查着彼此的装备:有人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有人将刺刀在石头上磨得发亮;有人把妻儿的照片塞进贴身的衣袋。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十七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当九二式机枪的弹链再次转动时,他们发起了人类战争史上最悲壮的一次刺刀冲锋!没有呐喊,因为他们的喉咙早已被硝烟灼伤;没有犹豫,因为退路早已被鲜血淹没。只有钉着铁掌的军靴踏碎骨头的脆响,只有刺刀捅穿血肉的闷响,只有心脏最后一次跳动的轰鸣。
冲在最前的谢团长连续挑翻三个日军,他的军刀折断后就用拳头,拳头血肉模糊后就咬。那个总是偷偷给战友多分半块饼干的炊事兵老赵,用身体为战友挡住了扫射的机枪。年纪最小的传令兵小李,在倒下前还死死抱住一个日军军官的大腿,让战友的刺刀能够准确刺入对方的心脏...
这是德械师最后的冲锋,是华夏军人用生命谱写的绝唱。
当最后一个士兵倒下时,他面朝北方,那是金陵城的方向,也是故乡的方向。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仿佛要抓住这片他誓死保卫的土地。鲜血从他身下缓缓渗出,在夕阳的照耀下,竟像极了那面永不倒下的青天白日旗。
当枪声停歇,晚霞将天文台阵地染成紫红色。日军士兵踩着没过脚踝的弹壳残骸前进,每一步都溅起粘稠的血浆。他们看见:
头骨碎裂的华夏士兵仍保持着突刺姿势,他的刺刀贯穿了两名帝国勇士的咽喉;旗杆深深插入地面的青天白日旗虽已千疮百孔,却依然倔强地飘扬;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个被七发机枪弹打穿的旗手,他的尸体以跪姿撑住了即将倾倒的旗帜。
"これが...华夏の精鋭か..."(这就是……华夏的精锐吗……)
佐藤少佐非常震惊。在他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抵抗。几个年轻的日军士兵突然对着华夏军人的尸堆跪下,颤抖的手怎么也点不燃超度的香烟。
联队长久野大佐沉默地拾起一面染血的领章,上面绣着的"教导总队"四个汉字正在渗血。他想起在陆军大学时,德国教官说过的话:
"真正的军人,会赢得对手的尊敬。"
"彼らを...丁重に葬れ。"(把他们……好好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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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山主峰,教导总队指挥部。
角落里传来钢盔落地的脆响。一个年轻参谋突然跪倒在地,呕吐物混着泪水砸在皮靴上:
"钧座,二团谢团长他......"
邱青全接过新递来的战报时,这个素以铁血著称的参谋长竟微微颤抖。电文上"谢成锐殉国"四个字被硝烟熏得发黄,像一纸来自阴间的讣告。
又一发重炮命中掩体近侧。气浪掀翻电台桌时,通讯兵用血肉之躯护住了机器,飞溅的齿轮零件在他背上扎出十几个血洞。
"钧座,是否向卫戍司令部......"
"唐升置?"
桂咏青突然大笑,笑声比炮击更令人毛骨悚然。
"诸君还看不清么?今日紫金山,就是你我的忠烈祠!"
天文台方向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透过瞭望孔,众人看见百米高的烟柱腾空而起,破碎的混凝土块中夹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的残片。那是守军引爆了最后的炸药库,爆炸的气浪将日军半个中队掀下了悬崖。
邱青全默默抽出鲁格P08手枪。刻在枪身的德文"Ehre Und PfliCht"(荣誉与责任)在火光中明灭,仿佛遥远的慕尼黑军校正在向他们致敬。
当这位喝过莱茵河水的参谋长将最后一发子弹推上膛时,掩体外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
桂咏青整了整被血粘在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突然哼起《国民革命军陆军军官学校校歌》。
沙哑的歌声中,幸存的军官们一个接一个地拔出佩剑,那些德国索林根工厂锻造的钢刃上,倒映着紫金山最后一抹残阳。(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