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漫长的一天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东方天际线刚刚泛起一抹病态的鱼肚白,将整个金陵城笼罩在灰蒙蒙的死亡面纱之下。

    突然。

    "呜——"

    一道凄厉的尖啸声撕破晨雾,那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气中划出死亡的抛物线。程远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竖起,这是日军150毫米重型榴弹炮特有的死亡呼啸!

    "轰!!!"

    第一发炮弹在三百米外炸开。大地如同被远古巨神狠狠践踏,冲击波掀起三米高的土浪。掩体顶部的煤油灯剧烈摇晃,细碎的石子像冰雹般砸在钢盔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紧接着,天空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奏。

    "呜——呜——呜——"

    数十发重炮炮弹同时破空而来,尖啸声层层叠叠,程远感觉耳膜被无形的钢针穿刺,太阳穴突突跳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要撞断肋骨逃出这人间炼狱。

    "轰隆!轰隆隆!!!"

    连环爆炸如同天罚降临。冲击波化作无形的巨手,将整座城市当作玩具般肆意揉捏。五百米外的邮局大楼像纸牌屋般轰然倒塌,砖石飞溅中隐约可见几个奔跑的人影被气浪掀上半空。一发炮弹精准命中钟楼底座,那座见证了六朝兴衰的古建筑发出最后的呻吟,铜钟坠落时与空气摩擦出悲怆的嗡鸣,却在触地前就被后续爆炸撕成碎片。

    "贴墙!注意冲击波!"

    程远的声音淹没在爆炸声中。

    一发炮弹在掩体正上方炸开。世界瞬间失去颜色,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程远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喉头涌上腥甜的液体。掩体顶部的钢筋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吱嘎"声,尘土如瀑布倾泻。

    突然,另一种更为恐怖的轰鸣笼罩天际。

    "嗡嗡嗡......"

    九七式重型轰炸机群如同死亡的鸦群掠过云端。阳光在铝制机翼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投弹舱打开的瞬间,黑点般的炸弹如蝗虫般倾泻而下。程远眼睁睁看着一发250公斤航空炸弹垂直坠落,在街口炸出直径二十米的火球。三个来不及撤退的观察哨像破布娃娃般被抛向高空,其中一人直接在半空中解体,彷佛下了一阵血雨。

    "轰!"

    东南角突然腾起蘑菇云。一栋四层洋房被直接命中,钢筋混凝土结构像融化的蜡烛般层层坍落。三楼窗口有个身影试图跳窗逃生,却在半空中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成血人。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百二十分钟。

    当最后一发炮弹的余音消散在寒风中,程远缓缓松开咬出血的牙关。掩体内死寂如墓,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某个角落传来压抑的啜泣,新兵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扣不上崩开的衣领纽扣。

    他拍打军装的动作惊起一片尘埃,在晨光中形成细小的金色漩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狗日的急红眼了......老子的命,可没那么好收,准备战斗!小鬼子的三板斧抡完了,鬼子的步兵要上了。"

    炮火的余温尚未散尽,远处突然传来金属履带碾碎青砖的刺耳声响。

    "坦...坦克!"

    观察哨的士兵声音发颤。

    "三点钟方向,三辆九七式中型坦克,后面至少两个步兵小队!"

    程远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断墙间的缝隙望去,晨雾中。三辆涂着猩红膏药旗的钢铁巨兽正缓缓碾过废墟。

    阳光在倾斜的装甲板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履带碾过青砖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将昨日阵亡士兵的残肢碾进泥土。居中那辆坦克的炮塔突然转动,57mm短管炮黑洞洞的炮口扫过废墟,像似在搜寻着猎物。

    "操他祖宗!"

    程远一拳砸在断墙上,震落簌簌尘土。

    "反坦克地雷昨天全使完了......"

    话音未落,领头的坦克突然喷出火舌。

    "轰!"

    二十米外的砖墙应声炸裂,躲在后面的机枪组瞬间被撕成碎片。一截裹着绑腿的断腿高高抛起,砸在扭曲的马克沁枪管上,发出"当"的闷响。

    "二排长!带人从裁缝铺后巷绕过去!"

    程远厉声喝道:

    "三班准备炸药包,要五公斤那个!"

    三辆坦克呈楔形阵势推进,车体机枪喷吐着火舌。子弹如疾风骤雨般扫过,将半截断墙打得千疮百孔。三个试图迂回的士兵顿时浑身飙血,像破布娃娃般栽倒在瓦砾堆里,鲜血顺着砖缝蜿蜒成小溪。

    "弟兄们上啊!"

    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突然从弹坑中跃出,怀中紧抱的炸药包引线滋滋冒着火花。鬼子步兵的子弹在他胸前炸开朵朵血梅,但他仍踉跄着扑向领头坦克。在即将触到履带的瞬间,一发子弹击中他的身躯。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几个鬼子兵,那辆坦克的左侧履带哗啦断裂,像死蛇般瘫软下来。但炮塔仍诡异地转动着,机枪手从顶舱探出身子,对着倒下的华夏士兵尸体又补了一梭子。

    "药量不够...至少要两个炸药包..."

    程远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着。

    这时右侧阵地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辆坦克蛮横地碾过沙袋工事,履带下突然爆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躲在后面的伤员来不及撤离,整个胸腔被轧得爆裂开来,内脏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坦克后的鬼子兵趁机突进,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叭勾"声此起彼伏。

    "撤到8区!交替掩护!"

    程远当机立断:

    "四排断后,其他人跟我来!"

    他们且战且退,每一处残垣都成为夺命陷阱。在春熙巷拐角,两个士兵突然从摇摇欲坠的阁楼窗口跃下,正好落在第二辆坦克炮塔上。刺刀闪着寒光刺入观察缝,里面顿时传出非人的嚎叫。但还没等他们跳下,就被后面的鬼子用子弹打成了筛子。

    程远带人钻进一条仅容侧身通过的窄巷。坦克的轰鸣被暂时隔绝,但日军步兵的皮靴声如影随形。

    "手榴弹准备..."

    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五枚木柄手榴弹同时拧开后盖。

    当第一个戴着九零式钢盔的脑袋探进巷口时,手榴弹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爆炸声中,程远清晰地听到日语"卑怯者"的怒骂。

    他冷笑一声,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浆:

    "跟畜生讲什么武德?继续撤,带他们在迷宫里转个够!"

    远处,坦克的轰鸣仍在持续。但每推进一步,膏药旗就要多裹几具尸体回去。

    ——————————————

    "轰——!"

    一发75mm山炮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砸在中央银行西侧的围墙上,砖石瞬间爆裂,飞溅的碎石如霰弹般横扫过街面。整栋建筑剧烈震颤。

    顾家生单手撑住倾斜的橡木办公桌,军装上的灰土簌簌落下。

    六辆九七式坦克正呈楔形阵势碾过青石板路,履带与石板的摩擦声像钝刀刮骨般刺耳。跟在后面的日军步兵猫着腰,刺刀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报告团座!"

    卫兵冲进来时满脸是汗。

    "鬼子足足一个大队正从三个方向合围过来!"

    顾家生冷笑一声,将译好的电报揉成一团丢进火盆。火苗"嗤"地窜起,瞬间将电报吞噬殆尽,映得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

    "来得正好。"

    他转身看向电台旁正在拆卸设备的林晚秋。女译电员纤细的手指飞快地将密码本塞进防水油布包。

    "小林,带上电台跟三排先撤。"

    林晚秋猛地抬头,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团座,那你..."

    "执行命令。"

    顾家生打断她,他转向门口待命的顾小六,他腰间的二十响早已上膛。

    "六儿,带上警卫排,跟我走。"

    "四少爷,我们去哪?"

    顾家生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右手指向东边:

    "十字街。"

    中央银行后门的铁栅栏刚推开,九二式重机枪的子弹就泼水般扫来。子弹将花岗岩墙面啃出碗口大的凹坑,石屑飞溅。

    "掩护团座!扇形展开!"

    顾小六低吼着侧身翻滚,两发点射击毙巷口的日军哨兵。警卫排的士兵们如鬼魅般散入废墟,中正式步枪的还击声顿时响成一片。

    顾家生猫腰疾行,快速穿梭在街巷之中。远处,日军的装甲车已封锁主干道,车顶机枪喷吐的火舌将街面犁出火星四溅的弹痕。

    "轰——!"

    中央银行二层突然爆出耀眼的火球,砖瓦结构如积木般坍塌。冲击波掀飞了路边的黄包车残骸,燃烧的车轮在空中划出火弧。

    顾家生头也不回,只是加快脚步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拐角,那家绸缎庄的后院有暗门,茶楼的地窖直通下水道。这些路径,此刻都成了索命的杀阵。

    "团座!前方十一点方向!"

    警卫排士兵突然压低声音示警。顾家生抬手示意停步,耳廓微动。

    碎石被军靴碾动的脆响。

    枪械碰撞金属的轻响。

    还有带着大阪腔的日语低语:

    "あの辺をチェックしろ..."(去那边检查...)

    顾家生缓缓抽出腰间的毛瑟C96,冲顾小六比划三个手势。顾小六会意,从腰间摘下两枚巩式手榴弹,拇指顶开保险盖的瞬间,引信弹簧发出细微的"铮"声。

    "三、二..."

    顾小六的唇语还未数到一,顾家生已经如猎豹般蹿出。

    "轰!轰!"

    爆炸的气浪尚未散尽,顾家生的驳壳枪已喷出三道火舌。子弹精准贯入三名日军钢盔下的眉心,钢盔后部顿时爆开碗口大的血洞。

    "走!"

    当众人冲进十字街时,身后的枪声已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叭勾"声在巷道间回荡,间或夹杂着九二式重机枪沉闷的"咚咚"点射。

    这里曾是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口,如今只剩几根焦黑的石柱斜插在废墟中,像几柄折断的巨剑指向苍穹。

    顾家生提前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废墟之下,为小鬼子准备了一份"厚礼"。

    远处,膏药旗已隐约可见。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履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将最后一点侥幸的希望碾得粉碎。

    "六儿,准备迎接客人。"

    顾小六闻言,嘴角扯出一丝狞笑。他转身打了个手势,警卫排的士兵立刻如鬼魅般分散开来,熟练地钻进几处看似普通的废墟堆。仔细看去,那些瓦砾间的缝隙都经过精心布置。

    "四少爷,这边。"

    顾小六带着顾家生拐过一道半塌的砖墙,墙后竟藏着一道暗门。门板被烧得焦黑,与周围的断壁残垣融为一体,不凑近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门框边缘的砖石上刻着几道不起眼的划痕,这是留下的暗记。

    顾家生弯腰钻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机油和火药味的阴冷空气。黑暗中,顾小六擦亮火柴,微弱的火光照出一条向下的狭窄甬道。墙壁上凝结的水珠在火光中泛着血色的反光,台阶上散落着几枚黄铜弹壳,随着脚步发出细微的滚动声。

    "小心台阶。"

    甬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顾小六在门上有节奏地叩了三下。短暂的寂静后,门内传来金属机关转动的声响,接着是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铁门缓缓开启一线,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泻出,在地面投下一道锐利的金线。

    "团座!"

    几个满脸油污的士兵从门内探出头,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他们身后,某种金属构造的轮廓在煤油灯摇曳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顾家生迈步而入,铁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外面的世界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坦克履带碾过地面的震动,透过厚重的混凝土工事传来,如同地狱恶鬼的敲门声......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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