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退兵，笼罩在宁远关上多日的战争阴霾终于散去。
宁远关内，指挥使府。
宁远卫指挥使李成梁目光深邃，盯着桌上的沙盘。
李成梁今年三十有二，相貌刚毅，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李成梁左手边，校尉徐川正汇报着战后统计的战报。
“我宁远卫下辖军寨二十六座，尽数遭到北蛮攻击，大部分损失兵力超过七成。”
“如大石寨、小石寨两寨，守军除少数几人外，被北蛮猛虎部全歼。”
“历经一个月激战，我宁远卫上下阵亡将士共一千六百三十八人，伤者不计其数。”
“虽斩杀北蛮鞑子超过千人，不过，各地的村镇有部分遭到北蛮兵烧杀，受灾百姓亦达到千人。”
……
徐川身边有一将官，做校尉打扮，比徐川要年长几岁。
他白面黑须气质儒雅，正是李成梁手下四校尉之一的邱真。
邱真跟随李成梁的时间仅次于徐川，文武双全，论政务能力是四位校尉里最强的。
“北蛮小王子继位，急需立威便盯上了我们宁远军，实在可恶！”
邱真握紧了拳头，向李成梁提建议道：“大人，末将以为仅靠军寨，并不能护得百姓周全，挡住来犯的北蛮鞑子。”
邱真一直有一个构想，那便是以军寨为基础，在军寨的基础上扩建坞堡。
坞堡的防御力，可囤积的兵力，不是军寨可以比拟的。
坞堡之内自成体系，经营得好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军事个体，主动出击北蛮，逆转攻守之势。
徐川、邱真站在桌子东边，桌子西边同样有两位将官。
离李成梁近的那个，名为张玉。
张玉中人之姿，能力说不上有多强，但他跟“周瘸子”周成一样，是李成梁的老部下，靠着资历成为校尉。
张玉身边一孔武有力的汉子，名为朱能。
朱能跟张玉截然相反，没背景没靠山，一步步靠着扎实的军功成为校尉。
朱能擅长领兵作战、身先士卒。
论武力，朱能是四大校尉之中的翘楚。
张玉、朱能听见邱真又开始老生常谈，一个头两个大。
张玉摆了摆手，反驳邱真道：“我说邱大人，坞堡之事咱们已经议了很多次了，你还没死心？”
“建设坞堡要多少钱？边关哪里还有那么多钱去建造坞堡？”
“何况你的坞堡战略不一定奏效，大投入若是没有作用，你让指挥使大人怎么办？”
朱能跟张玉站在一边，也劝说邱真：“邱大人，与其把钱花在坞堡上，不如花钱多打造兵器，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吗？”
邱真三人争论不下，吵得李成梁头疼。
“砰！砰！砰！”
李成梁砸了两下桌子，喊道：“行了，别再吵了，徐川，你说说！”
徐川被李成梁问到了头上，沉默了片刻。
邱真、朱能、张玉三人齐齐盯着徐川，让徐川压力山大。
徐川眼眸微微转动，说道：“大人，末将觉得张大人说得没错，坞堡之事关键在于银两，朝中户部侍郎去年刚刚抨击我宁远卫耗费军费严重，对大人您颇有微词，若贸然推展开坞堡战略，要耗费的银两太多，我宁远卫是真没那么多钱。”
张玉悄悄地朝徐川竖起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可徐川旋即话锋一转：“但正如邱大人所言，建立坞堡的确可以改变现有的军寨格局。”
听到这里，朱能挠了挠头，不满地说道：“徐大人，你这不是和稀泥吗？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徐川微微一笑，指了指沙盘上的小小军寨。
“不，我认为可以选一个军寨为试点，推行坞堡战略，看一看效果。”
“如此，一来可看看坞堡的作用如何，二来节省银两，不会有很大压力。”
“选一个军寨当试点？”邱真微微蹙眉，问道，“可行是可行，但谁来揽下这重任呢？”
作为试点，负责建造坞堡的人责任重大，一举一动都在千百双眼睛关注之下。
一旦做不好吃了败仗，到时候可有得受了。
徐川想了想，往房间之外看了一眼。
“今夜军中会举行庆功宴，届时军中的千夫长、百夫长，以及要晋升百夫长的甲等兵卒都会到场。”
“不妨将此事告诉他们，看一看谁适合担当重任，谁愿意主动接过重任。”
徐川说完，向李成梁拱手行礼。
“大人，您看？”
李成梁的眸子扫过四个校尉，心中在衡量徐川所说。
贸然改变兵制可不是小事。
要推行坞堡战略，李成梁少不得与兵部耗费唇舌，还要承受来自兵部的压力与刁难。
可若不变，宁远军与北蛮鞑子交战，每一次总是宁远军损伤更多。
连给人“发媳妇募兵”的招式都用上了，再这么下去，宁远卫怕是早晚撑不住。
穷则思变，李成梁现在就是这样。
“嗯……就按照徐川说的，庆功会上，邱真你寻个时机将坞堡一事讲出来！”
“末将谢大人信任！”
邱真心心念念多年的战略终于有了第一步，他顿时喜形于色……
宁远关，日落黄昏。
从各军寨受召赶回来的军卒们陆续进入了指挥使府邸。
林枫、侯五、蒯祥三人随着人流一起进入其中。
侯五与蒯祥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瞅着哪里都深感新奇。
“林哥，指挥使府真气派啊！等以后你当了指挥使，我借光也能住上这样的大房子吗？”
侯五看花了眼，小声说了一句。
林枫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青衫在身多了几分年轻活力。
他敲了敲侯五的脑袋，沉声提醒道：“这里是指挥使府，你小子休要乱说，小心被人听了去挨板子！”
蒯祥小声说道：“林大哥，李大人不愧是魏国公府出来的，这府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讲究，精致得很。”
“不过相较于公侯之家，李大人倒是朴素得多，可不像京城权贵那般奢靡。”
林枫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名字。
“林枫！”
林枫扭头一看，吴广正朝他走来，频频回首。
林枫露出笑意，上前跟吴广见礼。
“吴大人！你来得好早呀！”
吴广熟络地拉着林枫的胳膊，往四周看了看。
“行了，咱俩就别客气了，来，我有要紧事与你讲！”
林枫心中好奇，边走边问：“什么事？军中有事？”
吴广等人到了僻静处，他压低声音，一句话便让林枫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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