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弟子沉默片刻,收剑入鞘,对着无名等人拱手行礼:“方才失礼,还望恕罪。”
她身后的女弟子们也纷纷跟着行礼,脸上带着愧疚,“我等不知诸位是浴血而来的英雄,多有冒犯。”
“英雄谈不上。”无名摆摆手,声音因脱力有些沙哑,“我们只是想把噬魂兽突破融法境的消息,当面告诉谢殿主。”
圆脸弟子眼神一凝:“那畜生突破了?难怪最近荒原的冰雕越来越多……”
“殿主正在冰室闭关,”为首的弟子侧身让开道路,语气缓和了些,“但诸位既是为通报要事而来,我等自当通报。请随我来,先到偏殿稍歇,我这就去禀报殿主。”
寒风吹过月瑶殿的冰柱,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在为这场误会画上句点。
无名望着敞开的殿门,忽然觉得这玄冰砌成的宫殿,似乎也并非全然冰冷——至少这些年轻的女弟子眼底,还燃着守护一方的热忱。
月瑶殿的偏殿陈设极简,四壁是打磨光滑的玄冰,倒映着殿中几案与蒲团的影子。
两名女弟子奉上热气腾腾的雪莲茶,茶汤在玉盏中泛着莹白的光,氤氲的雾气刚触到殿门,就被外面的寒风冻成细碎的冰晶。
“诸位稍候,我家师姐已去禀报殿主。”圆脸弟子放下茶盏,目光在竹青冻伤的手臂上停留片刻,轻声道,“偏殿有暖玉铺地,对疗伤有些益处。”
说罢便与同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细心地掩上了殿门。
竹青将手贴在地面的暖玉上,舒服得轻吁一声:“这月瑶殿看着冷冰冰的,倒也有几分人情味。”
老周却眉头未展,指尖摩挲着青铜令牌:“谢诗瑶迟迟不见动静,怕是另有打算。”
无名端起茶盏,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干涸的经脉。
她能感觉到,寒天岭的冰系法则在此处格外浓郁,隐约与月瑶殿的阵法相连,若真动起手来,她们这点伤势怕是难以应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同于寻常弟子的急促,每一步都踩在冰砖的缝隙处,带着融法境独有的法则韵律。
通报的女弟子躬身立于殿门旁,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殿主有请——”她顿了顿,看向无名,“殿主说,只想单独与无名姑娘一谈。”
竹青猛地站起:“这怎么行?谁知道你们殿主安的什么心!” 老周也沉声道:“我等与小姐同来,要见便一同见,否则恕我等不能从命。”
女弟子面露难色,却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重复:“殿主有令,只请无名姑娘一人。”
无名轻轻按住竹青的手臂,缓缓起身。
触法境后期的感知让她捕捉到殿外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冷冽、凝练,却并无杀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在……犹豫。
“我去。”她将茶盏放在案上,声音平静,“你们在此等候,若半个时辰后我未出来,便想办法突围。”
“小姐!”桃红急得跺脚。
“放心。”无名冲她们安抚一笑,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石女金光藏于袖中,“她若想动手,在冰原上就动手了。现在单独见我,必是有话要问。”
跟着女弟子穿过九道冰廊,脚下的冰砖渐渐从暖玉色转为深青,空气中的法则波动愈发明显。
走到一座刻满玄蛟纹样的冰门前,女弟子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主就在里面。”
冰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空旷的冰室。
谢诗瑶背对着门口,立于一面巨大的冰壁前,素白长袍的下摆与冰壁上的封印纹路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她指尖在冰壁上轻轻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比殿外的寒风更冷:“你来了。”
无名站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冰壁上——那里隐约可见玄蛟沉睡的轮廓,鳞片上的冰纹竟与谢诗瑶袍角的暗绣如出一辙。
“谢殿主。”她开门见山,“冰魄噬魂兽已突破融法境,盘踞在冰魂窟,再放任下去,落云城乃至整个冰原迟早……”
“我知道。”谢诗瑶终于转过身。
“你见过被锁链捆住的狼吗?”她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无名站在三丈外,没有接话。
她能感觉到,冰室里的空气随着这句问话变得凝滞,谢诗瑶袍角的玄蛟暗绣仿佛活了过来,在冰光下微微蠕动。
谢诗瑶缓缓转过身,冰甲覆指的手仍按在冰壁上,眸中映着玄蛟的影子,竟透出几分疲惫。
“有只狼,从小守着一片冰封的山谷,谷里有它最重要的东西。
后来山谷外来了群戴兜帽的人,说能帮它斩断锁链,条件是……让它把谷里的东西分一半给他们。”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壁上一道浅痕——那是玄蛟尾尖划过的印记:“狼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一半’,是整个山谷,甚至包括它自己。可锁链勒得太紧了,它快撑不住了,每多守一天,骨头就被磨碎一分。”
无名的心猛地一跳。她听懂了。
那“冰封的山谷”是万冰狱,“最重要的东西”是玄蛟封印,而“戴兜帽的人”,无疑是长仙会。
“它开始做梦,”谢诗瑶的声音低了些,冰室的寒气似乎都随着她的语调变冷,“梦见自己松开了锁链,梦见山谷里的东西安然无恙,甚至梦见那些兜帽人真的帮了它……可醒来时,锁链还在,山谷外的阴影越来越近。”
她抬眼看向无名,眸中是化不开的冰雾,却藏着一丝极淡的挣扎:“你说,这只狼该怎么做?是继续硬撑着被锁链磨死,还是……赌一次,相信那些兜帽人的话?”
冰壁上的玄蛟影子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呼应她的话。
无名望着谢诗瑶眼底的红血丝——那是常年透支灵力破解封印留下的痕迹,忽然明白落云城的诋毁有多可笑。
这位被骂作“冷血”的殿主,根本不是放任不管,而是被更沉重的枷锁困住了。
“我见过很多选择。”无名缓缓开口,指尖的石女金光在袖中明灭,“有人为了苟活,把同伴推向深渊;也有人明知守不住,还在用身体堵缺口。”
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冰壁上的封印纹路:“但狼之所以是狼,不是因为它有多强,是因为它知道自己要守什么。那些兜帽人给的不是钥匙,是毒药——喝下去能暂时止痛,却会让它忘了为什么要守那片山谷。”
谢诗瑶的指尖猛地收紧,冰壁上裂开一道细缝,玄蛟的影子发出一声极轻的低鸣。
她盯着无名看了许久,眸中的冰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丝复杂的清明。
“你倒是……看得通透。”她移开目光,重新转向冰壁,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冰魄噬魂兽的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在月瑶殿疗伤,三日后,我给你们答复。”
无名没有追问“答复”是什么。
她知道,谢诗瑶已经作出了选择——至少在这一刻,那只“狼”,还没打算松开锁链。
冰室的寒气还凝着无名离去时的石女金光余温,殿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是月瑶殿弟子的轻盈,而是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每一步都像踩在玄蛟的鳞片上。
“谢殿主,考虑得如何了?”一个兜帽人掀帘而入,黑袍上绣着半轮朝阳,与老周那枚残月令牌隐隐对立。
他身后跟着两个气息凌厉的修士,目光直直射向冰壁上的封印,像在打量一件囊中之物。(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