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昨日去了庙里,”姜灼尽量让自己语气轻快些,“有个小沙弥跟我说,人有聪明和愚笨之分,是因为有些人初次当人,有些人已经当很多次了,观芷姐姐你那么聪明,说不定已经当人很多次了。”
“若真有前世之说,那我主母一定是只大老鼠!又蠢又坏!”沈观芷继续哼哼唧唧的,用手指点了姜灼额头一下,“你么,一定就是条小鱼,虽然平日自由自在的,但真遇上事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即便提起前世之说,沈观芷神色也没有异常,姜灼不自觉默默松了一口气。
沈观芷没有重生。
姜灼很庆幸,至少到现在为止,沈观芷都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甚至还一直试图在教自己提防宅邸之间的明争暗斗。
前世的姜灼面对昔日好姐妹的高升和自己的潦倒,并不是没有恨过嫉妒过,甚至在旁人的唆使下,姜灼还给孕期的沈观芷下过红花。
深信姜灼的沈观芷,不疑有他,痛快饮下,因此也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姜灼,你我姐妹之谊,至此恩断义绝。”
面含痛色的沈观芷挥袖离去。
犯事的姜灼如物品般被转送给了武威侯。
“这不还有沈姐姐护着我吗?”姜灼有些慌乱地攀上沈观芷的手臂,用撒娇掩饰了自己的愧疚和不安。
只要这一世不跟沈观芷相争,就不会再步前世的后尘吧?
姜灼有些天真地想。
“哪轮得到我保护。”沈观芷也轻松地笑笑,“这么漂亮的小鱼,京城争着抢着要你的公子哥可多了去。”
也在二人嬉笑间,马车到了此行目的地——公主府。
长公主赵疏月是这次宴会的组织者,按家世品级给众闺秀排了座。
因着沈观芷父亲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清闲文职,因此她的座席远在姜灼之后。
凭着身世前排入席的姜灼,久未感受到众人的注视,竟然有些忐忑不安。
一阵寒暄客套后,一株大如白玉盆似的白蕊碧叶琼花被献了上来。
姜灼细看之下,才发觉琼花是由八朵五瓣大花围成外层一圈的,环绕着白色似珍珠般的小花,又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层层叠叠的,好不繁复。
因着琼花多见于扬州等地,前朝皇帝层挪了多次都未曾养活,但长公主却将其成功移植到了府中,如今春夏之交,正是开花时节,才有了这次雅集。
姜灼记得,在前世的这次雅集后不久,公主府里的琼花几乎在一夜凋尽了,大概只是运送过来而已,未曾移植成功。
赏花是假,选妃是真。
众贵女身后还有一层层厚厚的纱帘,其后坐着太后和众皇子一干人。
席间众女夸赞着这花,长公主转而令人取出了一张古琴,拂袖奏了一曲《春晓吟》。
明快亮丽的曲调很快活动了宴会气氛。
紧接着,前排贵女们开始谈论起各家才艺。
几乎是按地位之分,靖国公孙女,中书令之女,骠骑将军之妹,依次献艺。
姜灼暗自留意屏风后的动静。
每每献艺,都有侍从出入帷幕,坐在主位的长公主总是先与传话的侍女交流几句,再决定接下来的评价和赏赐。
皇室之人怕是不会在此久留,因此越前出场,被注意到的可能性就越大吧。
前世的沈观芷有在这次宴会出场吗?
姜灼有些恍惚地想,似乎完全没有印象了。
“听闻姜妹妹弹得一手好琵琶,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幸听一曲。”
正在沉思的姜灼冷不丁地被点名,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行礼。
“说来也巧,观芷姐姐近日为我的曲子填了一首好词,正合今日此景,不知道观芷姐姐可否有兴致与我共和一曲?”
坐在末排的沈观芷忽然抬头,对上姜灼诚恳的目光,怔了一下,很快起身行礼。
“殿下雅兴,小女虽才疏学浅,但也愿献薄技。”
平日里,姜灼与沈观芷确实私下里多有填词唱曲,但也不过闹着玩,从未当着众唱和过。
不过今日长公主之宴,明眼人都知道是为着皇子选妃而设,赴宴者皆有准备才艺。
因此,姜灼并不担心沈观芷出丑。
“……这么好的机会送给别人,我看传言非虚。”
“可见是个怯场的草包。”
“还真是便宜了那个沈观芷,攀上了个傻的。”
“那也得看沈家这小门小户的,接不接得住这么大的气运。”
只是,此前甚少有两位闺秀一同献艺,尤其是这种选妃宴会。
二女一同上场,到底引起了一些非议。
姜灼素手轻拨琵琶,慢板起调,选了首沈观芷最熟悉的《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沈观芷生得一副好嗓音,空音婉转,琴声亦如月光般从姜灼指尖流出。
加之二女容貌不俗,又皆着淡色衣裳,一暖一冷,相得益彰。
席下渐渐安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琴音渐转疏朗,却依旧流露出淡淡愁绪。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姜灼已不是前世那个十五岁的懵懂女孩,离聚泣笑死生一一经历,如今弹来更显情韵。
波澜不平的姜灼以滑音收束了这份哀愁。
曲终。
满座寂静。
姜灼与沈观芷一同行礼示意。
帷幕之后却迟迟没有侍从出来通传。
不忍气氛如此停滞,长公主抚掌正欲夸赞。
却有人掀帘而出。
“姑母,我就说这趟没白来,您要是不来,又如何得知京城还有这般的妙人呢?”
来人眼眸深深,锋利的眉梢微微轻扬,手执一柄折扇,谈笑间尽显风流神态。
姜灼一惊。
说话者不是旁人,正是姜灼前世第二任夫君武威侯凌恒。
“怎么一直不抬头?”凌恒轻笑,“本侯就这么可怕吗?让你看都不敢看?”
京中颇讲究男女之大防,未婚女子均戴幕离示人。
此次宴会只因是长公主组织的女席,因此,座中女眷均没有戴幕离。
姜灼忍不住把头低得更低,不去答话。
太后瞪了凌恒一眼,沉稳发话,“词曲都不错,今日哀家可许你二人一愿,有什么想要的,说来就是了。”
沈观芷闻言看了姜灼一眼。
此次,原本是姜灼的独奏,又加之姜灼地位高于沈观芷,这一眼的意思是让姜灼先说。
早在琼花宴前几个月,姜灼就一直在打听景王的喜好。
沈观芷暗暗认定,姜灼这一次兵行险招,大概是想求太后赐婚景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