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时间仿佛凝固了,唯有火堆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律动。
林晓晓不知昏睡了多久,是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悸动惊醒的。不是危险,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仿佛生命中某种重要的支撑正在悄然流逝。
她猛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那里,那团一直温暖搏动着的残魂光晕,此刻的光芒……黯淡得几乎难以察觉。不再是稳定温暖的太阳,更像是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仿佛用尽了全力,散发出的暖意也变得断断续续,微不可察。
“姐夫?!” 林晓晓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慌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她试图用意念呼唤,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那残魂沉寂得可怕,只有那越来越微弱的搏动,证明着他尚未完全消散。
怎么了?! 是因为之前指引她躲避追杀,消耗过度了吗? 还是……她修炼时无意识吸收同化了他的力量? 或者……是那混沌之力本身,就在不断侵蚀着他这残存的存在?
巨大的恐惧和自责瞬间将林晓晓吞没!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希望,才感受到他不是完全消失!难道现在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彻底寂灭吗?!
不!绝不!
她挣扎着坐起身,甚至顾不上处理身上再次裂开的伤口。她将双手叠放在心口,闭上眼睛,将所有意念、所有心神,毫无保留地沉入那团黯淡的残魂光晕之中。
她不再尝试去引导混沌之力,而是将自己刚刚恢复的那一点点微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毫无保留地反向注入那残魂之中!
这不是掠夺,而是……馈赠!是反哺!
【姐夫……坚持住……】 【我给你……都给你……】 【求你……别散……别离开我……】
她一遍遍地在心中嘶喊、祈求,将自己辛苦修炼得来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那新生的混沌之力霸道而陌生,她不知道这样直接注入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她已经别无选择!
力量涌入残魂,如同泥牛入海。那黯淡的光晕只是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便再次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一个漏底的容器,根本无法储存任何能量。
无效! 甚至可能加速他的消耗!
林晓晓急得眼泪直流,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一定有办法!姐姐说过,源髓有瑕,轨迹可循……万物的存在都有其规律,残魂的维系也定然有其方法!
她回想起在寒渊最后时刻,那种混沌初生、万物归源的感觉。回想起沈聿力量中那份独特的“焱”之特质。回想起自己点燃心火时,那残魂传来的微弱愉悦……
火! 是了!是火焰!他的心火本源,曾被她的心火引动,产生过共鸣!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
她猛地看向那堆仍在燃烧的篝火。眼神一狠,她伸出右手,竟然直接探入了跳跃的火焰之中!
嗤——!
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钻心的剧痛让她浑身剧颤,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有缩回手!而是强行运转那微薄的混沌之力,不是保护自己,而是……疯狂地吸收着火焰中那股灼热的、狂暴的“生”之能量!
她要将这最纯粹的火焰之力,吸收、转化,再注入他的残魂!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外界的凡火与她体内的混沌之力属性并不完全相合,狂暴的火元力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灼烧般的剧痛,甚至比她引导混沌之力时更加痛苦!
但她不管不顾!凭借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意志,她强行约束着那股吸入体内的狂暴火元力,用自身混沌之力的“混沌”特性去包裹、去调和,艰难地将其转化为一种相对温和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
然后,她再次将这股糅合了凡火生机与混沌特性的暖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注入心口那团残魂之中。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那黯淡的残魂光晕,在接触到这股独特的、带着火焰生机的暖流时,如同久旱的沙地遇到甘霖,猛地亮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持续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
有效!
林晓晓心中狂喜,忍着右手的剧痛和体内经脉的灼痛,更加专注地吸收、转化、注入!
她不知道这种方法能维持多久,不知道这凡火之力是否真的能滋养魂体,但她只能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时间一点点流逝。
林晓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因为痛苦和力量的过度消耗而不受控制地颤抖。探入火焰的右手早已一片焦黑,惨不忍睹。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口那团残魂光晕,在吸收了那带有火焰生机的暖流后,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继续减弱,那搏动……似乎也稍微有力了一丝丝!
甚至,在那光晕的核心,那一点暗蓝与金红交织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丁点!
就在她即将力竭,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
【……晓晓……】
一道微弱得如同蛛丝、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的意念,轻轻拂过她的意识。
不再是破碎的音节,而是……两个字!清晰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林晓晓的泪水瞬间奔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血污,肆无忌惮地流淌。
“姐夫!姐夫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急切地用意识回应。
【……傻……丫头……】 【手……痛……】
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心疼和……无力感。他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她正在做的傻事!他能感觉到她的痛苦!
“不痛!一点都不痛!” 林晓晓哭着摇头,却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和烧伤,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停下……】 【我……没事……睡……一觉……便好……】 【别再……伤害……自己……】
意念里充满了焦急和阻止,但那股虚弱感却无法掩饰。
“好……好……我停下……你好好休息……我不乱来了……” 林晓晓连忙答应着,小心翼翼地将几乎烤焦的右手从火焰中抽回,疼得浑身痉挛,却顾不上处理,只是紧张地“看”着心口那团光晕。
残魂似乎松了口气,那微弱的意念缓缓消散,再次陷入了沉睡。但这一次,那光晕的搏动,明显比之前要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给人一种随时会熄灭的感觉。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燃起。
林晓晓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又哭又笑。
她找到了方法! 虽然笨拙,虽然痛苦,虽然可能只是杯水车薪。 但至少,她暂时止住了他消散的趋势!
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左手收集洞口的干净积雪,小心翼翼地敷在焦黑的右手上,刺骨的冰冷暂时缓解了那灼烧般的剧痛。她又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笨拙地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精疲力尽。
她重新蜷缩到火堆旁,不敢再沉睡,只是闭目眼神,将大部分心神依旧沉浸在心口,感受着那团残魂稳定而微弱的搏动,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洞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晨曦,透过藤蔓的缝隙,艰难地挤进山洞,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苍白的光斑。
长夜将尽。
余烬虽微,心火未灭。
只要还有一点光,就有熬过寒冬的希望。
林晓晓看着那缕微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眼中闪烁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姐夫,无论需要多久,无论多么艰难。 我一定会让你……重新亮起来。
痛。 无处不在的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撕裂般的灼痛。
林晓晓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吸入了一把冰渣,刺得她喉咙腥甜,又是一口带着冰沫的瘀血咳出,染红了身前干枯的草茎。
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山洞顶部粗糙岩石的模糊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压抑而陌生。寒冷依旧包裹着她,但比起昏迷前那种足以冻毙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源自身体内部的……暖意?
这暖意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如同寒夜尽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曙光,顽强地抵抗着外界的严寒。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心口。
那里,一团微弱却稳定的、暗蓝与金红交织的光晕,如同沉睡的心脏,缓缓脉动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散发出一缕精纯而温暖的生机之力,丝丝缕缕地渗入她千疮百孔的身体,滋养着破损的经脉,修复着细微的创伤,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是姐夫…… 是沈聿的残魂。
昨夜那近乎舍身的温暖,并非幻觉。他将他最后的存在,化作了守护她的薪火。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林晓晓强行将它们逼了回去。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姐姐和姐夫用命为她换来的生机,不是让她用来流泪的。
她必须活下去。
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林晓晓挣扎着坐起身。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更糟。新生的混沌之力沉寂如同死海,难以调动。身体虚弱得连一个健壮点的普通人都比不上。唯一的好消息是,心口处那残魂提供的生机暖流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至少能保证她不被冻死,伤口也在极其缓慢地愈合。
她看向山洞外。天光已经大亮,但被茂密的藤蔓遮挡,只能透进些许惨白的光线。寒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靠着洞壁喘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力气,林晓晓再次拄起那根粗糙的木棍,艰难地挪到洞口,拨开藤蔓。
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昨夜似乎下了一场小雪,山林寂静,只有偶尔积雪压断枯枝的噼啪声。陌生的环境,看不到任何人烟痕迹。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循着记忆中隐约的水流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冰冷的雪水渗入破烂的鞋子,冻得她双脚几乎失去知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虚脱时,终于听到了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溪流潺潺之声。
她踉跄着扑到溪边,也顾不得冰冷,掬起一捧刺骨的溪水,贪婪地喝了几口。冷水下肚,带来一阵痉挛,却也让她清醒了不少。
溪水清澈,能看到几尾手指长的小鱼在石缝间游动。
食物……
林晓晓看着那些小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尝试调动体内那沉寂的力量,却发现依旧如同石沉大海。她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溪边一些被冻得硬邦邦的野果和裸露的植物根茎上。
辨认出几种无毒且能充饥的野果和块茎,她也顾不得苦涩,费力地挖掘采摘了一些,用破旧的衣襟兜着。又折下一根坚韧的树枝,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磨尖了前端,屏息凝神,尝试着刺鱼。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她的手臂虚弱得不停颤抖,视线也因虚弱而模糊。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心口那残魂光晕似乎感应到她的焦急,微微温热了一下,一股微弱的力量流入她的手臂。
就是现在!
她猛地将削尖的树枝刺出!
噗嗤!
一条反应稍慢的小鱼,被精准地刺穿!
微弱的喜悦冲淡了身体的痛苦。林晓晓小心翼翼地将这来之不易的食物收起,又用冰水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和伤口,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沿着来路返回那个山洞。
回到山洞,她几乎瘫倒在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处理那条小鱼和采集来的野果根茎。
没有火。她尝试了很久,也无法像故事里说的那样钻木取火。最终,她只能闭着眼,强迫自己将冰冷的生鱼和苦涩的植物艰难地吞咽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她死死捂住嘴,强迫自己适应。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吃完这顿“餐食”,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丝力气。她将剩下的食物小心藏好,又用枯草和藤蔓将洞口遮掩得更加隐蔽。
做完这一切,天色再次暗了下来。山洞里变得更加寒冷。
她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感受着心口那一点微弱的温暖,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
但她没有让自己沉沦下去。
她开始尝试。尝试去主动沟通心口那团残魂,尝试去感受体内那沉寂的混沌之力,尝试去回忆在寒渊最后时刻,那种力量交融、混沌初生的感觉。
一次次失败。残魂只是本能地散发温暖,难以回应。混沌之力如同被封死在坚冰之中,纹丝不动。
她没有气馁。就像姐姐当年一点点教她写字绣花一样,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韧性。
夜深了。山洞外传来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嗥叫,令人毛骨悚然。
林晓晓抱紧双臂,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微微颤抖。她低声地、反复地哼唱起一首模糊的调子。那是小时候,姐姐林晚常常哼唱来哄她入睡的摇篮曲。调子早已记不全,只剩下几个破碎的音节,但在这一刻,却成了她对抗无边黑暗和恐惧的唯一武器。
哼着哼着,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但她没有停下。
就在这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哼唱声中,在她全心全意对抗孤独恐惧的专注时刻——
她心口那团沉寂的残魂光晕,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意识,被这熟悉的、源自记忆深处的旋律,轻轻触动。
紧接着,一缕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丝微弱情绪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轻轻荡入了林晓晓的意识。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混合着无尽悲伤、深切怀念、以及……一丝微弱慰藉的复杂情绪。
是姐夫……是沈聿的残魂!他对这首姐姐哼唱的曲子……有反应!
林晓晓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跳骤然加速!
她停止了哼唱,将所有意念集中,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向那团残魂传递去一道带着询问和期盼的思绪:“姐夫……是你吗?你能……听到我吗?”
等待。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等待。
就在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即将失望之时——
那团残魂光晕,再次波动了一下。
这一次,一道更加清晰、虽然依旧断断续续、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念,回应了她:
【晓……晓……】 【……冷……】 【……别……怕……】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林晓晓瞬间泪流满面!
不是幻觉!真的是姐夫!他的残魂里,还残留着一丝意识!他还能感知到她,还能回应她!
虽然那回应如此微弱,如此破碎,但无疑是她这些天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姐夫!我不怕!我不冷!” 林晓晓用意识急切地回应着,泪水滚烫,“你怎么样?你还好吗?我们要怎么帮你?”
【……累……】 【……睡……】 【……你……活……着……就……好……】
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切的、如释重负般的欣慰,然后,那波动便再次沉寂下去,无论林晓晓如何呼唤,也不再回应。心口的温暖依旧,但那丝微弱的意识,似乎因为刚才的回应而消耗过大,再次陷入了沉睡。
但林晓晓的心中,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暖流!
希望! 真正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把,瞬间照亮了她前路的迷茫!
姐夫的意识还在!他没有完全消失!只要他的残魂还在,只要她不断变强,就一定有机会找到方法温养他,甚至……复活他!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不再感到孤独和恐惧。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独自一人战斗。她的身体里,承载着姐姐的期望,承载着姐夫最后的灵魂碎片。
她重新盘膝坐好,不再急于求成地去沟通那沉寂的混沌之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与心口那团残魂光晕的微弱共鸣之中。
感受着他的温暖,感受着他那破碎意念中残留的守护。
不知不觉间,在她这种全然放松、心神凝聚的状态下,她体内那沉寂的、幽蓝与玉白交织的混沌之力,似乎被那残魂的温暖和她的坚定意志所引动,极其细微地……自行流转起来。
虽然依旧缓慢,依旧微弱,但不再是死寂一片。
山洞外,寒风依旧呼啸。 山洞内,少女闭目凝神,心口微光闪烁,与体内那新生的力量,以及那份沉重的守护,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共鸣与修行。
长夜依旧漫漫,但拂晓的微光,已然悄然降临在心间。
山洞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但洞内的时间,却在林晓晓日复一日的苦修中,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匀速向前流淌。
一百零八周天。 三百六十周天。 七百二十周天……
混沌之力的流转早已从最初的剧痛难忍,变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那新生的力量如同驯服的野马,虽仍带着桀骜,却已能大致听从她的指引,在经脉中奔流不息,每完成一次大周天循环,便壮大凝实一分。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皮肤下的伤痕渐渐淡去,只剩下几道最深的印记,如同某种神秘的纹路。气息变得绵长深邃,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两点玉白色的火焰愈发凝实,偶尔闪动间,竟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但她并未满足于此。
力量的积累只是基础。寒渊的经历,守碑人的恐怖,以及那场生死一线的追杀,让她清晰地认识到,空有力量而无与之匹配的心境和意志,不过是无根之木,遇到真正的强者,依旧不堪一击。
她的“障”,从未消失,只是从肉身经脉之伤,转为了更深层次的……心渊之碍。
她开始有意识地锤炼自己的心神。
方式简单,甚至堪称自虐。
她长时间地凝视那跳跃的心火。并非感受其温暖,而是将全部意念沉入那变幻莫测的火焰内部,去追逐那最狂暴、最难以捕捉的火核,去承受那灼热光线对意识最直接的炙烤。起初不过片刻,便头晕目眩,神识刺痛,如同被针扎般难以维持。但她一次次强迫自己延长凝视的时间,直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直到那火焰的每一分变化、每一种形态都深深烙印在意识深处。
她又将注意力转向洞外的风雪。不再是感知其寒冷,而是将意念散入漫天飞雪之中,去同时捕捉成千上万片雪花各不相同的飘落轨迹,去计算它们碰撞、融合、碎裂的每一种可能。庞大的信息流瞬间冲垮了她初成的神识,带来头痛欲裂的撕裂感。她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直到能够勉强同时追踪百片雪花的轨迹而不散乱。
最凶险的一次,她尝试将一丝神识主动探入心口那团残魂光晕之中。
并非为了沟通,而是为了……感受沈聿残留的那部分记忆碎片——尤其是最后撞碑碎魂、直面寒渊本源毁灭时的极致痛苦与绝望。
就在她的神识触及那记忆碎片的刹那!
轰——!!!
无法形容的大恐怖、大绝望、大破碎感如同亿万吨冰海瞬间将她那丝微弱的神识淹没、撕碎!那是远超肉身痛苦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战栗与湮灭感!
“噗——!”
林晓晓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萎顿在地,眼神涣散,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从那可怕的冲击中缓缓回过神,心有余悸,浑身冰冷。
那不仅仅是痛苦,更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和恐惧。仅仅是残留的记忆碎片,就差点击溃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心神。
她终于明白,姐夫最后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境地。也明白了,自己与那种层级的心志差距,有如云泥。
但这并未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执念。
她开始更疯狂地磨砺自己。用神识去触碰最冰冷的玄冰,感受那冻结思维的绝对寂静;去引导混沌之力模拟各种极端属性的冲突,在体内制造微小的爆炸,锤炼对力量的绝对控制和对痛苦的忍耐极限;甚至尝试短暂地切断与心口残魂的那丝温暖联系,去独自面对那彻骨的孤独和虚无……
每一次尝试,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每一次恢复,心神便凝练一分,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更精进一层。
她冰蓝色的眼眸,渐渐褪去了最初的脆弱和彷徨,沉淀下一种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锐利和平静。那并非冷漠,而是一种见惯了生死、承受了极致痛苦后的沉淀与专注。
在这个过程中,她与心口那团残魂的联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温暖和偶尔的指引,也不再是单方面地输送力量。她的神识在一次次破碎重聚后,变得更加坚韧和敏锐,竟能开始隐约地捕捉到那残魂光晕内部,一些极其细微的、规律性的波动。
那波动……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她体内混沌之力的流转,隐隐呼应。
她尝试着将自己的神识频率,调整到与那波动同步。
第一次尝试,神识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被狠狠弹回,震得她识海嗡鸣。 第二次,她更加小心翼翼,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调整、契合。 第三次……
嗡——!
当她的神识频率与那残魂波动达成瞬间共鸣的刹那!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体验发生了!
她感觉自己仿佛短暂地“融入”了那团光晕!不再是外在的感知,而是以一种极其独特的视角,“看”到了光晕内部的结构——那并非一团混沌的能量,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暗蓝与金红交织的法则丝线构成的神秘结构,虽然残破不堪,却依旧遵循着某种深奥的规律在缓缓运转、自我修复!
同时,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破碎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意识!
【……法则……轨迹……】 【……源髓……裂痕……】 【……心守……意动……力随……】
不再是简单的词语,而是夹杂着大量模糊的影像和感悟!是沈聿对力量本质的理解!是他最后冲击巨碑时,对寒渊法则裂痕的捕捉和利用!甚至包含了一些他对于心神意志与力量结合运用的零碎心得!
虽然残缺不全,信息混乱,但对林晓晓而言,无异于打开了一座全新的、蕴藏着无尽宝藏的大门!
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理解、印证着这些碎片化的感悟,以往修炼中许多晦涩难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
她开始尝试按照那些感悟中的只言片语,调整自身混沌之力的运转方式,不再是简单的循环,而是试图模仿那残魂内部法则丝线的某种结构。
过程依旧艰难痛苦,每一次结构调整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风险。但她乐此不疲,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渐渐地,她体内那灰蒙蒙的混沌之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简单的气流状,而是内部隐隐浮现出极其细微的、类似法则丝线的结构雏形,虽然粗糙模糊,却让她的力量变得更加凝聚,更加灵动,也更加……强大!
她对心火的掌控也再上新台阶。心念微动,那橘红色的火焰便能随之变幻形态,或而凝聚成针,或而铺展成幕,温度高低随心而变,如臂使指。
她甚至开始尝试模拟沈聿记忆碎片中,那种将极致情绪(痛苦、决绝、守护)融入力量爆发的方法。
这一日,她面对洞壁,回忆着姐姐林晚消散时的悲痛,回忆着沈聿撞碑时的决绝,将自己所有的情感融入指尖那一点混沌之力中,轻轻点出。
没有声响。 洞壁之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拳头大小的孔洞。边缘光滑如镜,仿佛那里的岩石从未存在过,直接被化为了最原始的虚无。
威力远超之前!
林晓晓看着那个孔洞,冰蓝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只有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明悟。
力量,源于心。 心有多强,力便有多强。
她的试炼,远未结束。但这心渊的第一重关卡,她似乎……已经触摸到了门槛。
她缓缓闭上眼睛,再次将心神沉入那团残魂光晕的波动之中,继续着她的领悟与修行。
洞外风雪依旧,洞内少女寂然无声。
唯有心口微光,与体内新生之力,交相辉映,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完成着一次又一次的蜕变。
锋芒,于寂灭 中重生。 心渊,于无声处惊雷。(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