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仇人见面

    摩托刚驶上土路,方向盘便开始发沉。

    我右手死死攥住车把,指节被橡胶的纹路硌得生疼。

    油门不敢松,也不敢再加。

    前方弯道越来越急,山体斜切而下,路面窄得仅容一辆车通过。

    刹车踏板踩下去却像陷进棉花,毫无反馈。

    不是老化,是被人动了手脚。

    我立刻收油,靠惯性滑行,肩膀抵住车把借力转向。

    右肩的伤口撕开一道新口子,鲜血渗出,顺着肋骨往下淌。

    黏腻的触感沿着脊背爬升,像有条冰冷的蛇在皮肤下游走。

    车头勉强压过弯心,轮胎擦着崖边碎石打滑。

    我咬牙将车身往内侧拽,差半尺就要翻下山崖。

    车停在路肩,引擎熄火,四周骤然安静。

    只剩风穿过松针的细碎声响。

    我靠在摩托上没动,呼吸压得很低,耳朵留意着是否有脚步逼近。

    夹克内袋里的玉牌和残图还在。

    三枚袁大头齐整地系在红绳上,未曾被动,可我知道他已经来了。

    枯树后走出一人,步伐不急,鞋底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敲在耳膜上。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道袍,领口缀着紫绶。

    右手轻巧一弹,指间骤然掠过一抹银白寒芒。

    右眼是青灰色的义眼,晨光落在上面,仿佛结了一层霜。

    我没有拔刀,也没有起身。

    只是将左手拇指抵在夹克内袋边缘,隔着布料确认玉牌的位置。

    咳嗽了一声,像是体力不支,实则是在稳住呼吸节奏。

    金手指在颅腔里嗡鸣,像有铁钉正往太阳穴里钻。

    我掐了下掌心,用痛感压住那股躁动。

    “你母亲死前,也在找九鼎。”他说,声音如同从井底传来。

    “她拿到的那块残图,比你现在手里的更完整。”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鼻根发胀,眼前闪过母亲最后的模样。

    她躺在滇南古庙的石阶上,手里攥着半幅残图,嘴唇开合,却再发不出声音。

    那时我还小,躲在梁柱后,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交出你那块,我可以告诉你她最后去了哪里。”

    他往前半步,袖口垂落,露出手腕上一道陈年烧痕,形状如扭曲的符文:“甚至,让你活到看见真相那天。”

    我扯了下嘴角,笑了一下,牵动眉骨的旧伤。

    “赵明远死的时候,你们也说要保他性命。”

    “结果他被钉在滇池底的石柱上,肺里灌满了青铜锈。”

    他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打响指。

    三道黑影从林间浮现,呈扇形围住我,每人手中都握着短棍,棍头泛着暗绿光泽。

    淬了尸油的铁棘,沾上一点就能让人抽搐到窒息。

    空气里浮起一股锈味,不是金属的,而是那种埋在古墓深处多年,混着骨粉与腐液的青铜腥气。

    他们没有立刻动手,但脚步沉稳,一步步收拢包围圈。

    我忽然抬脚,狠狠踹向摩托油箱。

    车身侧翻,残油泼洒在地,溅到一名黑衣人靴面,他猛地后退半步。

    我划燃最后一根火柴,扔进油迹。

    火线瞬间窜起,热浪扑面,三人被逼退,动作迟滞了半拍。

    我趁机翻下路基,落在干涸的排水沟里,碎石硌进手肘。

    但我没有停,立刻向后爬了两米,借坡度遮住身形。

    火光映照长老的脸,半明半暗。

    他站在原地未追,只是抬手摸了摸右眼,仿佛在调整什么。

    “你怕的不是我找九鼎。”

    我靠在沟底,声音不高,却穿透火堆的噼啪声。

    “你怕的是我找到她留下的东西,那个你不敢让人知道的东西。”

    他眼神变了,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冰层下的暗流。

    他抬起手,本要再打响指,却顿住了。

    “你以为你能活着揭开所有谜底?”

    “每一块残图都沾过血,你碰一次,就看一场死局。等你看完第九次,脑子会烂成浆。”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嘴里吐出那粒暗红色合金颗粒。

    用指甲轻轻一弹,让它落进沟底的浮土里。

    那材质我见过,和赵明远临死前攥着的碎片一样。

    带着细微的刻痕,像某种封印符。

    “下次见面...”

    我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我不会再问你,是谁杀的她。”

    我撑地起身,后退几步,身影隐入坡后林影。

    “我会直接动手。”

    他站在火光边缘,没有下令追击。

    风卷着火星飞散,像无数熄灭的星点。

    我的右手一直贴在夹克内袋,玉牌冰冷,残图无声。

    三枚袁大头在红绳上轻轻相碰,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左肩的血仍在流淌,顺着小臂滴落,砸在枯叶上,一圈圈晕开。

    沟底的合金颗粒陷进土里,表面刻痕朝上,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我沿着排水沟爬行了近五百米,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踪。

    翻上坡顶时,天色已微亮。

    松林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三长两短。

    我停下脚步,低声回应两声口哨。

    树影晃动,一个身影从灌木后闪出。

    是林砚,三十出头,穿一件旧皮夹克。

    背着个帆布包,左耳戴着一枚青铜耳钉。

    他是我母亲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在她死后还敢查“九鼎”线索的人。

    “你受伤了。”

    林砚蹲下来看我的肩膀,眉头皱紧:“又是他们?”

    我点头,靠在一棵树上喘息。

    “他们知道我在找最后那块残图。”

    “那你就不该独自上山。”

    林砚从包里取出纱布和药水:“赵明远的死还没查清,你就敢往火坑里跳?”

    “我不是跳,是逼不得已。”

    我咬牙任他处理伤口:“母亲留下的线索,指向这座山里的古祭坛,那块残图,是开启它的钥匙。”

    林砚动作一顿:“你确定要走这条路?他们不是普通人,是守陵人的后裔,世代守护九鼎的秘密,一旦触动禁忌,不只是死,连魂都会被封进青铜鼎腹。”

    我冷笑一声:“我娘死了,赵明远死了,现在轮到我逃命,我不找真相,谁来找?”

    林砚沉默片刻,从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我。

    照片上是一座半埋在土中的青铜鼎,鼎身刻着密文。

    而在鼎侧,站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

    “这是我在滇南档案馆找到的,拍摄于1987年秋,你母亲站在鼎前,手里拿着一块玉牌,和你身上那块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震,手指微微发颤。

    “她没死在古庙。”

    林砚继续说道:“她是自愿走进鼎阵的。那天夜里,整座山都在震动,守陵人出动了全部力量。而她,用血画完了最后一道符。”

    我闭上眼,母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若你看到这张图,说明我已经无法回头。”

    “但你要记住,九鼎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封印。”

    “一旦集齐,不只是开启,更是唤醒。”

    “他们怕的不是我找到九鼎。”我睁开眼,目光如刀:“他们怕的是我母亲留下的钥匙,那不是地图,是解咒的符文。”

    林砚看着我,良久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站起身,望向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脊。

    “既然他们不敢让我碰第九块残图,那就说明,我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我握紧夹克内袋中的玉牌,声音清冷。

    “下一次,我不会再逃。”

    林砚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一把短刃递给我。

    “这把刀,是你母亲当年用过的。”

    “她说,若有一天你走上这条路,就把它交给你。”

    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刀身刻着一行小字:“破妄者,不惧死。”

    我接过刀,插进腰间。

    风从山脊吹来,带着泥土与松脂的气息。

    远处,一只乌鸦掠过天际,叫声凄厉。

    我知道,他们已经在等我。

    而我也可以直面这一切,不再逃避。(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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