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传令兵凛然应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林鼎望着浑浊奔流的苍梧江,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浩渺水波,直抵铁锚岛深处。
那里,有他此刻恨不能亲手斩下的头颅,有无数亟待解救的冤魂。
但此刻,他只能按剑于此,如同困锁于铁笼的怒虎。
林薇站在不远处,看着父亲如山般沉默却压抑着滔天怒火的背影,又望向那些被卫兵搀扶着、眼神空洞麻木的幸存者。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力量,权力,规则……
这一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冰冷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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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村,村西打谷场。
陈守耕站在台阶上,身后是陈大山魁梧的身影。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听着那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哀求,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这些人,大多是从更上游的惨剧中逃出来的,一路颠沛流离,如同惊弓之鸟。
“乡亲们!”
陈守耕的声音洪亮,压过了嘈杂。
“渔阳村地方是小,粮食也不宽裕,但只要我陈家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看着大家饿死路边!”
“愿意留下的,我陈家划出荒地,借给种子农具,帮着起屋,有力气的开荒种地,没力气的,帮着照看牲口,拾掇柴禾,总有活路。”
“愿意走的,我让大山送些干粮盘缠,绝不强留。”
话音落下,难民群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哭和感激的呼喊。
“谢陈里长活命之恩啊!”
“陈家仁义,我们留下,我们留下干活!”
“娃他爹,咱有活路了……”
人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混乱渐渐平息,希望的光芒在绝望的眼底重新点燃。
陈守耕立刻指挥陈大山和村中青壮,组织难民清理村西一片杂乱的坡地,伐木取石。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号子声很快响成一片,新的简陋屋舍如同雨后春笋般在渔阳村边缘立起。
半月时光,转瞬即逝。
陈家新宅池塘边,水汽氤氲。
李含雁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淡绿色的灵兽饲料,这正是陈星河从王老四的储物袋里缴获的。
虽然帮助灵兽成长的效果一般,但胜在低阶灵兽通用。
她小手探到水面,轻轻呼唤:“玄水,开饭啦!”
拳头大小的小龟立刻放弃了追逐水底摇曳的水草,划动着小短腿,欢快地游过来,伸长脖子,小嘴精准地啄食着含雁指尖的饲料,发出细微的吧嗒声。
小龟背甲上的水纹在阳光下流转,显得格外灵动。
池子中央,冰甲鳄寒流庞大的头颅缓缓浮出水面,冰蓝色的竖瞳看向含雁。
它虽已伤愈臣服,但属于二级妖兽的威压仍在。
李含雁并不害怕,反而拿起更大的一把饲料。
“寒流,这是你的。”
小姑娘声音清脆,将饲料撒在靠近寒流嘴边相对平静的水面。
寒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大嘴微张,一股吸力将饲料连同水波一起卷入口中,满意地眯了眯眼。
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只露出鼻吻在水面,享受着饱食后的惬意。
柳儿坐在池边不远处的竹凳上,一边给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缝着小衣裳,一边含笑看着这一幕。
玄水吃饱了,慢悠悠地划动四肢,朝着寒流巨大的身躯游去。
它好奇地用脑袋顶了顶寒流那如同岩石般粗糙的后腿鳞甲。
寒流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粗壮的尾巴在水中懒洋洋地甩了甩,带起一小片水花,恰好将小玄水推开了些。
玄水也不恼,晃晃小脑袋,又锲而不舍地游过去,这次干脆爬上了寒流露出水面的宽阔背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晒起了太阳。
一大一小,一冰一水,竟在这方寸池水中形成一幅奇异又和谐的画面。
然而,这份宁静被骤然打破!
村口方向,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喧哗,由远及近,声势不小。
正在北坡灵田查看青玉禾长势的陈守耕和陈大山闻声猛地抬头。
陈守耕眉头紧锁:“似乎有马的声音,是流窜的水匪杀来,还是官家来人了?。”
父子俩丢下锄头,带着一身泥点快步向村口赶去。
陈星河和已经突破练气五层的陈青崖也无声出现在院门旁,灵觉如网般悄然撒开。
数骑快马卷着烟尘已至村口土路。
当先一人身着青色官服,头戴乌纱,面容严肃,正是苍梧县户房典吏孙文清。
身后跟着皂隶,临海镇巡检周奎策马相随,脸上堆着惯有的谄媚,眼神却有些闪烁,看到陈守耕父子出现,明显松了口气。
村口劳作的村民被这阵仗惊住,远远围观,小声议论。
陈守耕父子走到近前,身上还带着田间的泥土气息,脸上也没什么恭敬之色,只有庄稼汉面对官差时那种本能的戒备。
陈大山更是沉默地站在父亲身后,魁梧的身躯像堵墙。
孙典吏勒住马,目光扫过陈守耕父子沾满泥浆的裤腿和不算恭敬的态度,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这渔阳村陈家出了修士,县里供奉的两位练气后期大修他也见过多次。
眼前这陈家人,不过是走了点运道的乡下小修士。
在他这县衙实权典吏眼中,分量远不足以让他折节下交,保持基本的官面客气即可。
“陈守耕!”
孙典吏端坐马上,声音带着官腔特有的疏离和威严,直接省去了客套,取出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朗声宣读。
“苍梧县县令令谕:查,临海镇渔阳村里正陈守耕,于今春河匪肆虐之际,收容流离灾民,活命有功,更肃清匪患残余,保境安民。”
“县尊明察,特擢升陈守耕为乡长,辖渔阳、小杨庄、李家坳等七村之地,望尔勤勉王事,不负此任,接印吧。”
宣读完毕,直接将文书和一方铜印递向旁边一名皂隶,示意其交给陈守耕。
态度谈不上恭敬,更像是公事公办的下达命令。
乡长?辖七村?
人群一阵骚动,难民们激动跪倒。
陈守耕却是心头一沉,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感觉烦闷。(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