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泼天富贵总是能避开

    孟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余波似乎仍萦绕在心头。

    孟巍然与萧何同乘一辆青篷黑辕的马车,轱辘碾过咸阳城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一路向着西府驶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陈设简洁却透着雅致,小几上固定着一盏青铜雁鱼灯,即便在行驶中也纹丝不动。

    两人对坐,一路闲聊,从儒家、道家到法家,孟巍然都是侃侃而谈,各家典籍如数家珍。

    萧何也是听得着迷,双目放光。

    他也是读书人,却因为条件原因,远没有孟巍然的底蕴。

    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讨价还价从未发生。

    与此同时,西府之内。

    相较于孟府书房的紧绷,西文彦的客厅更显雍容舒缓。

    紫檀木嵌螺钿的家具泛着幽光,博古架上陈列着青铜礼器与玉雕摆件,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曾经的权势与深厚的文化积淀。

    袅袅沉香从一只错金银博山炉中升腾而起,盘旋萦绕,为这场密谈更添几分隐秘。

    冯去疾,这位曾位极人臣的大秦丞相,此刻正安然坐在西文彦下首的黄花梨木圈椅上。

    他虽已辞去丞相之位,身着寻常的深色锦袍,但眉宇间那份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威严与气度,却丝毫不减。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动作舒缓。

    冯去疾与西文彦,同为前朝老臣,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中,关系一直颇为密切,只是往日位高权重,需避人耳目,不曾过于外显。

    如今卸去重担,反倒能更从容地往来。

    陛下虽未让他再居相位,却以“幕僚”之名将他留在身边咨询问策,恩宠未绝。

    更重要的是,自三大氏族中的白家因谋逆大罪被雷霆抄没后,冯家不仅得以保全,更被赵凌特许独家经营利润丰厚的棉花生意。

    加之他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州县,其隐性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他今日轻车简从来到西府,所为的,正是赵凌私下交托给他的一桩新“生意”。

    “镖局?”西文彦听冯去疾缓缓道出此行的目的,花白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脸上满是困惑与不解,“这……我们这位陛下,还真是奇思妙想不断啊。”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历经世事后,面对新鲜事物的审慎,甚至还有些许难以理解的愕然。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与孟巍然同赴三川郡的经历。

    那时,陛下也是这般,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锦囊。

    他的锦囊中,是责令在各郡县开设医馆,而孟巍然的,则是筹建学堂。

    据当时接待他们的三川郡守郦食其透露,陛下离开咸阳前,其实留下了三个锦囊,其中一个,原本是预备给白家的。

    如今白家已倒,那个未曾开启的锦囊,想必其内容,就落在了冯去疾的肩上。

    只是,冯去疾并未亲赴三川郡,看来那锦囊中所书,便是让冯家着手建立这所谓的“镖局”了。

    陛下显然已向冯去疾详细解释过“镖局”的涵义。

    冯去疾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清了清嗓子,向西文彦转述道:“陛下之意,是欲建立一个民间亦可使用的护送、寄送体系。可承接百姓商贾托付的财物、书信,由专人、专队,按照约定路线与时间,护送至指定地点,收取相应费用。沿途需设立分局、驿站,网络遍布主要郡县,甚至……将来可通达塞外。”

    他阐述得颇为详尽,显然陛下与他沟通甚深。

    说完,他不由抚须轻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莫测:“陛下为了天下黔首能互通音讯、货殖流通,当真是操碎了心,连这等细微之处都考量到了。”

    西文彦默默听着,心中了然。

    大秦自有完善的邮驿系统,但那乃是国家经脉,专为传递公文、军情及服务官员而设,壁垒森严,普通民众根本无法染指。

    寻常百姓若想传递家书或些许物品,只能依靠同乡友人顺路捎带,或是冒险委托往来的商队,不仅效率低下,时效毫无保障,且遗失、损毁的风险极高。

    多少烽火连年间的生死讯息,便因此湮灭于路途之中。

    “如此说来,陛下是想让冯老您牵头,建立一个专供黔首使用的‘民间邮驿’……”

    西文彦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眉头依旧紧锁。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等服务于升斗小民的机构,能有多少利可图?

    又有多少实际的意义?

    在他看来,黔首贫苦,能有多少余财用来寄送东西?

    这分明是一桩注定赔本的买卖。

    冯去疾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缓缓道:“陛下的意思很明确,此事可由我冯家牵头来做。至于酬劳,陛下给了选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只收取建立和维系这民间邮驿网络的‘辛苦费’,还是真正介入经营,获取其中可能产生的‘利润’,全凭我自己决断。”

    此言一出,西文彦脸上顿时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苦笑,仿佛勾起了某些并不遥远的回忆。

    “冯老,不瞒你说,当初吾与孟巍然奉命建立学社和医馆之时,陛下,也是这般说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冯去疾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直接问道:“听闻两位当时,是直接选择了一笔固定的钱财,对吧?”

    “正是!”西文彦回答得干脆,随即反问道,“冯老您觉得,那等面向黔首的医馆与学堂,除去陛下要求必须施诊赠药、蒙学启智的部分,真正能靠自身赚取什么利润吗?”

    他摇了摇头,不等冯去疾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些黔首,饭尚且未必能吃饱,哪有余钱来看病、读书?说到底,这都是陛下为了稳固民心、教化百姓而设的德政,是注定亏本的善举罢了,与生意无关。”

    时至今日,西文彦对学堂和医馆的盈利前景,依旧持彻底的悲观态度。

    他们当初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依照陛下的蓝图在各郡县建立起初步的网络后,确实收到了皇帝的密信,给予了他们同样的选择。

    若要利润,可从未来的盈余中分取三成。

    若只要辛苦费,则扣除所有成本后,一次性给予五千金。

    面对这个选择,西文彦和孟巍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异口同声地选择了后者。

    实实在在的五千金。

    无他,实在是在这位深不可测的年轻皇帝那里,他们已经上了太多看起来很美的当,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他们深知,若是选择了那虚无缥缈的三成利润,一旦项目持续亏损,他们不仅拿不到钱,说不定还要被陛下以共同经营为由,继续往里搭钱搭人。

    相比之下,五千金虽远不及垄断盐、冰之利,却也是实实在在,落袋为安的巨款,足以弥补前期的奔波劳碌。

    冯去疾听完西文彦这番推心置腹的经验之谈,脸上露出了沉吟之色,指尖轻轻捻动着袖口繁复的纹路,犹豫道:“照西公这么说……老夫此番,也该选择那五千金,方为上策?”

    陛下的“镖局”构想,在他们这些传统的老臣看来,本质上与那民用的邮驿无异,其盈利前景,确实令人心生疑虑。

    西文彦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这是自然!陛下富有四海,内帑丰盈,又有萧何那般能臣为他搜刮……呃,是打理国库,他自然亏得起,也有底气去尝试这些惠及民生却难见回报的长远之计。”

    “可我们这些人家,看似家大业大,实则开销亦巨,哪来那么多的闲散钱财,陪着陛下做这等可能血本无归的尝试?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他这番话,可谓说到了冯去疾的心坎里。

    冯去疾微微颔首,正欲再细问些关于契约细节的问题,却听得厅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仆悄无声息地疾步走入厅内,在西文彦耳边低语了几句。

    西文彦面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仆人退下。他转向冯去疾,低声道:“冯老,是孟巍然和治栗内史萧何一同前来拜访。”

    冯去疾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站起身来。

    他与西文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萧何与他们这些前朝老臣素无深交,此刻与孟巍然联袂而至,其来意不言自明,多半与那炙手可热的售冰之利有关。

    冯去疾虽地位超然,却也不愿在情况未明时,贸然卷入其中,平添变数。

    “老夫还是暂避一时为好。”冯去疾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

    西文彦会意,微微颔首,随即招来一名心腹管家,示意他引冯去疾从客厅一侧的偏门悄无声息地离去,转往另一处僻静的厢房暂歇。

    客厅内,熏香依旧袅袅,只是方才那番关于“镖局”与皇帝心思的密谈氛围,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彻底打破。

    西文彦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从容淡定的笑容。

    他知道,与萧何的会面,恐怕又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关乎实际利益的博弈。

    而冯去疾的悄然回避,也是免得尴尬。(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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