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四方县城的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年味。
杂货铺门口挂起了褪色的红灯笼,卖糖瓜的小贩缩着脖子吆喝,连城墙根下讨饭的乞丐都多了个破碗,来往的行人总会随手丢几个铜板,图个过年的吉利。
城门处,几个守城兵卒像大爷似的,斜挎着腰刀,眼神挑剔地打量着每个进城的人。包袱要翻,腰间要摸,连挑柴的老汉都得把柴火卸下来检查,谁敢多嘴?这是年关的规矩,美其名曰“防细作”,实则是借机敲点油水。
咔咔!
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撕裂风雪。
城墙上的哨兵探头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队官兵踏雪而来,每人腰间都挎着带血的战刀,身后拉着的爬犁上,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具尸体,冻硬的血痂在雪光下泛着黑红,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敌袭?!”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墙上的兵卒瞬间慌了神,纷纷弯弓搭箭,箭尖直指下方。
城墙下的守卫立即关上城门,铁栓落下的声音沉闷如雷。
可是,来人仿佛没看见这剑拔弩张的阵仗,大步走到城墙下的军鼓旁,抡起沾血的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咚!咚!咚!
军鼓的轰鸣穿透风雪,在县城上空回荡。
这是靖边军最高级别的警报,非十万火急不得擅敲,否则……斩!
城墙上的守将刘云召身着流光铠,急匆匆地出现在城头。这种铠甲以薄铁为片,用铜丝串联,阳光下能映出细碎的光,比鳞纹铠更显精致,是队正才能穿戴的制式。
他望着城下那队满身血污的人,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擅敲军鼓,不怕军法处置吗?”
“报告刘队正!属下是陈队正麾下伍长张牧羊,有紧急军情求见陈队正。”
“张牧羊?”刘云召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你就是那个能举起三百斤石锁的新兵?”
“正是属下。”
“等着!”
刘云召不敢怠慢,军鼓响得这么急,必然是出了大事。他立刻叫亲兵去通知陈秀成,自己则死死盯着城下的动静,那些尸体身上的粗布衣衫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
陈秀成策马奔至城墙下,身后跟着田冲、魏文通、齐志远等人,个个脸色凝重。当看到张牧羊和苏樱等十九人浑身是血、高举战刀的模样,连见惯了厮杀的陈秀成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陈秀成喝道:“你们不是回村过年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请队正大人为我等做主!”
张牧羊突然单膝跪地,苏樱、张小北等人紧随其后,齐刷刷地将战刀横在脖颈上。刀锋映着雪光,在每个人脸上都投下森冷的阴影,散发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肃杀之气。
陈秀成挑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把刀放下!”
“大人容禀!”
张牧羊抬起头,脸上的血污混着雪水,眼神却异常清亮:“我等本想回村过年,谁知行至十里坡,突然遭遇一伙匪徒袭击。他们手持北燕弯刀,箭上淬毒,对着我等疯狂砍杀!
他顿了顿,指着爬犁上的尸体,声音陡然拔高:“属下等感念大人平日教诲,拼死也要维护靖边军的威严,于是与匪徒殊死搏斗,终于是将他们悉数斩杀!可万万没想到……这伙匪徒的头领,竟是魏都伯麾下的什长刘武!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匪徒,而是魏都伯的亲兵!”
“什么?!”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魏文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
田冲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看向魏文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陈秀成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果然在几具尸体的衣襟里看到了魏文通亲兵的腰牌,挥了挥手:“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陈秀成大步走了出去,蹲下身,拨开刘武脸上的乱发……那张脸虽然冻得发紫,却确实是刘武没错。
至于那些匪徒?
他们的身上也都有腰牌,可不都是魏文通的亲兵!
陈秀成站起身子,语气平静:“魏都伯,你怎么说?”
魏文通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刘武胸口上,怒喝道:“刘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匪徒,截杀张伍长?是谁指使你的?!”
“我……”刘武吐了一口血沫子,眼神涣散地看向魏文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哼!看来是不肯招了!”
魏文通突然拔刀,寒光一闪,直接抹了刘武的脖子。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收刀入鞘,对着陈秀成拱手道:“陈队正,是属下约束不力,才让这等败类败坏军纪!请队正大人处罚,属下定会彻查此事,还张伍长一个公道!”
好一招杀人灭口!
张牧羊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
魏文通倒是果断,可惜演得太假……哪有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人证的?这不等于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就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吗?不过,魏文通是北静王幕僚魏嵩的族人,没有确凿证据,根本就动不了他。
陈秀成不动声色地道:“魏都伯也是受害者,我相信你,刘武是罪有应得。”
“多谢陈队正明察!”
魏文通松了口气,脸上挤出几分关切,问道:“张伍长,你们没事吧?真是委屈你们了。”
张牧羊拱手道:“托大人的福,侥幸存活。”
魏文通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眼神里带着怀疑:“张伍长真是好本事,带着一群新兵,就把三十多个老兵杀得片甲不留,连刘武都栽在你们手里,怕是……有点不合常理吧?”
一语戳中要害!
不说田冲和刘云召等人了,哪怕是连陈秀成都微微点头,刘武是重什境武者,力量八百斤,那三十个亲兵更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怎么可能被一群新兵全灭?更别说,张牧羊等人是零伤亡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张牧羊的身上。
张牧羊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双手捧着递给陈秀成,高声道:“属下能活命,全靠陈队正教导有方!这是属下根据您和田什长的训话,总结出来的《靖边军新兵保命指南》,正是靠着册子上的法子,我等才能侥幸取胜!”
“谢陈队正救命之恩!”
苏樱、张小北等人齐声喊道,声音洪亮,震得周围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
这马屁拍得又响又准!
陈秀成接过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一页一页跟连环画一样,上面是插图,下面是文字,从早上晨跑、到队列、到训练等等,每一样只是寥寥几句话,却点出了精髓,浅显易懂,让人一下就看得懂。
最绝的是扉页题字:“陈秀成队正亲传战法,张牧羊绘画整理”。
陈秀成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问道:“你识字?”
北疆的兵卒大多是文盲,能写自己名字就不错了,更别说编出这种册子。
“幼时跟着村塾先生学过几个字。”张牧羊谦虚道。
“好!很好!”
陈秀成越看越满意,重重拍了拍张牧羊的肩膀,高声道:“回头你把这册子抄录百份,我要分发到各队学习!”
“属下遵命!”
“哈哈!”
陈秀成心情大好,朗声道:“张牧羊听令!即日起升任什长,统辖新兵营第三队!”
“我不同意!”
魏文通突然开口,语气冰冷:“陈队正,什长之位可不是说升就能升的!按规矩,什长必须达到重什境,力量至少八百斤!张牧羊一个刚入营的新兵,有这样的实力吗?”
突然,齐志远往前迈了一步,手按刀柄:“魏都伯说的是!属下愿试刀,张牧羊若是胜了我,自然可以当什长。反之……他若是输了,休怪我刀下无情!”(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