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县城,风声鹤唳。
城墙上,刘云召身披流光铠,腰间挎着战刀,在他的身边有上百个兵卒,箭上弦刀出鞘,照得城下雪地一片森然。
县城内的街道空空荡荡的,几乎是没有什么行人,甚至是连卖货的人都看不到了。只有酒肆上挂着的红灯笼、房门上贴着的对联,还能看出几分年关的气息。
张牧羊和苏樱等人没有任何停留,一路来到兵营。
田冲早就在营门口等着了,急道:“牧羊,咱们两队的人……都来了吧?”
“十九个,一个不少,怎么了?”
“还怎么了?”
田冲低声道:“我跟你说,其他队有人没回来,队正大人震怒不已,你待会儿小心些。”
临阵脱逃?
这事儿非同小可,轻则砍头,重则株连九族!
张牧羊让苏樱和林小北等人稍等一下,他跟着田冲进了主帐。
刚刚掀开门帘,就见地上跪着七八个什长、伍长,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魏文通和一个都伯站在角落,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废物!”
陈秀成怒道:“我不管你们的人是死了还是残了,只要没出现在营里,就是逃兵,就是你们的责任!大战在即,这笔账先记着,等打完仗,老子再一个个跟你们算!滚!”
这些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陈秀成瞥了眼张牧羊,冷冷道:“你回来了?你们队跑了几个?”
“没跑。”
“没跑就赶紧滚去吃饭!别在老子这儿碍眼。”
“不急。”
张牧羊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向魏文通:“魏都伯,我给您带了件礼物。”
魏文通一怔,下意识接过,随手掀开油布——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入目!
脖颈断口处的血早已凝成黑紫色,翻白的眼珠直勾勾瞪着他。
“啊……”
魏文通吓得尖叫一声,人头咚地滚落到地上,怒道:“张牧羊!你……你疯了?”
张牧羊一脚将人头踩在脚下,怒道:“这人自称魏风,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挑拨,说是奉您的命来杀我,可我不信!魏都伯待我如手足,怎么可能会害我?”
“魏……魏风?!”
魏文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着张牧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把他给杀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北静王幕僚魏嵩的义子,你杀了他,是要掉脑袋的!”
“不可能,我跟魏嵩无冤无仇的,他来杀我干什么?难道真是魏都伯指使的?”
“你……”
这等于是天塌了!
魏文通做梦都没有想到,身为炼骨境的魏风竟然让张牧羊给杀了,这……他都不敢再往下去想了,抓着人头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连怎么回的府邸都不知道。
魏风死了,魏嵩会放过自己吗?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杀了张牧羊,杀了苏樱,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帐里死寂。
陈秀成盯着张牧羊,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胆子不小。”
“魏风要屠我全村,我总不能伸脖子等死。”张牧羊说着,精神高度警惕,一旦预感到危险,他就立即出刀。
“行了,下去吃饭吧。”
陈秀成没再追问,只是挥了挥手。
伙房里倒是难得的热闹。
大铁锅里煮着白菜土豆,汤面上飘着层油花,锅底竟然沉着几块肥肉,旁边的木盆里堆着粟米干饭,这是年关才有的伙食。
新兵们早就饿坏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吞吃着,菜汤洒在身上都顾不上擦。可老兵们却没什么胃口,握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如同嚼蜡一样慢慢吞咽。
“牧羊哥,他们怎么不吃啊?”张小北塞了口肥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因为他们知道,这顿饭吃完,可能就没下顿了。”
张牧羊往他碗里夹了块肉:“别学他们,咱们使劲吃,吃饱了才能杀人,才能活。”
之前在血狼特种大队时,他执行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任务。生死这种事,想多了没用,还不如填饱肚子……活着的前提,就是有力气挥刀。
吃饱喝足,所有人回营房闭目休息。
刚刚到戌时,一阵急促的军鼓声骤然响起。
“集合!”
整座军营瞬间沸腾。
所有人抓起兵器往外冲,校场上很快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连呼吸声都透着紧张。
陈秀成站在高台上,腰间挎着佩刀,厉声道:“镇北关告急!北燕十万铁骑压境!营将吴大人命我部即刻开拔!记住,擅自离队者,当场阵斩!”
“遵命!”
五百人的吼声震得火把摇晃。
五个队正,十个都伯、五十个什长、一百个伍长,个个面色凝重。
“出发!”
陈秀成一声令下,队伍悄无声息地走出兵营。
没有敲锣打鼓,甚至连马蹄都裹了棉布,生怕惊动县城里的百姓,或者说是怕泄露行军路线。
月光惨白,洒在雪地上,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新兵们背着沉重的兵器,走得磕磕绊绊,像群逃难的难民,与老兵们沉稳的步伐形成鲜明对比。
张小北紧挨着张牧羊,问道:“牧羊哥,这次……是真要打仗了?”
张牧羊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紧我,别掉队。”
他又看了眼苏樱和张家村的后生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跟上。
走了一个时辰,队伍在一片开阔地停下。
田冲拿着名册,开始清点人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张小北?”
“到!”
“张英?”
“到!”
……
一轮清点下来,竟然少了三个人。
有兵卒说,那三个新兵说是去撒尿,就再也没归队,八成是趁着夜色跑了。
“张牧羊!”陈秀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冷厉道:“带你的人去追!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张牧羊喝道:“第十二什,随我来!”
苏樱和林小北等人二话不说,跟着他往回赶。
在没人的地方,他们把背上的雪橇卸下来,借着月光在雪地上滑行,速度比跑步快了不少。没走几里地,就见雪地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城方向挪——正是那三个逃兵。
“抓住他们!”
张牧羊一声令下,张小北和狗剩扑上去,将逃兵按在雪地里,反剪双手捆了个结实。
那新兵三个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停喊着饶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回到队伍停留的地方,雪地上已燃起一堆篝火,火光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
张牧羊将逃兵推到陈秀成面前,拱手道:“队正大人,人抓回来了。”
陈秀成连看都没看一眼,冷声道:“斩!”
“饶命啊!大人饶命!”
三个逃兵瘫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我是被强征的,上有八十老母……”
一片死寂。
新兵们吓得脸色发白,握着兵器的手在发抖。
老兵们面无表情,仿佛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斩。”
陈秀成又说了一遍,目光扫过队列,像在警告每一个人。
营将吴克雄麾下有五个队正,每队百人,别的队伍或许会网开一面,可是陈秀成绝容不下逃兵。战场不是儿戏,一个人的退缩,可能会让整个队伍陷入绝境。
张牧羊的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世道,想活命要么靠狠,要么靠拼,既不想当兵拼命,又没胆子自断手脚避战,那就只能做刀下鬼了。
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咔嚓!
咔嚓!
几个满脸疤痕的老兵走上前,手起刀落,三个逃兵的脑袋咕噜噜滚到篝火边,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出发!”
陈秀成翻身上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率先向镇北关方向走去。
没人去管尸体,也没人说话。
队伍继续前进,火把的光在雪地里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个人都低着头,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刚才那一幕像块石头,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就是战场!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只有往前,一直往前,直到倒下,或者活下来。
张牧羊握着寒翎刀的手紧了紧,刀柄上的霜纹似乎在发烫,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镇北关的方向,隐隐传来了闷雷般的声响。
那不是雷。
而是北燕铁骑的马蹄声……(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