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符的青烟在暮色中消散时,云璃正弯腰帮阿澈把竹笛放进木盒。阿澈的手指还停留在“云璃教阿澈吹笛”那行字上,小脸上是懵懂与怀念交织的神情。
“天黑了,咱们回去吧。”云璃将木盒塞进袖中,牵起他的手。阿澈顺从地跟着,脚步却不时回头望向那棵老槐树,像在确认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被遗落。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阿默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灶灰:“云璃姐,了尘师太说玄天宫那边……”
话音未落,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了尘师太站在门口,月光落在她半边脸上,看不清神情:“贫尼刚收到苏长老的传讯,说玄天宫近来不太平,让你们暂且在庵中避几日。”
云璃心头一紧:“不太平?是出了什么事吗?”
了尘师太摇了摇头:“传讯符字短,只说让你们莫要外出,等他后续消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云璃袖中露出的木盒边角,“庵里虽简陋,却还安全。三位安心住下便是。”
夜里,云璃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苏慕的传讯来得太巧,偏偏在她找到阿澈的旧物时送来,更像是刻意要将他们困在静心庵。她摸出那枚刻着“璃”字的玉佩,冰凉的玉质在掌心沁出凉意——十年前她遗失玉佩时,正是云深仙宗被围剿的混乱之际,了尘师太说这玉佩是在乱葬岗附近捡到的,可静心庵离那处少说有百里路,谁会特意将玉佩送到这里?
“姐姐?”门外传来阿澈怯怯的声音,带着哭腔,“做噩梦……”
云璃连忙起身开门。阿澈穿着单薄的中衣,小手紧紧攥着那枚“澈”字平安符,眼圈红红的。月光下,他脖颈处那道淡粉色的伤疤格外清晰——那是当年被追兵砍伤留下的,也是他失忆的根源。
“不怕,姐姐在。”云璃将他抱到床上,轻轻拍着他的背,“是不是梦到以前的事了?”
阿澈摇摇头,又点点头,小脑袋埋在她怀里:“火……好多火……”
云璃的心揪了一下。那场大火烧掉了云深仙宗的殿宇,也烧掉了他们的家。她低声哼起《云深谣》的调子,阿澈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是手还死死抓着她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
后半夜,云璃总算有了些睡意,却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她屏住呼吸,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看见一道黑影从院墙上翻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直朝着了尘师太的禅房而去。
她悄悄推醒阿澈,用手势示意他别动,自己则抓起桌上的短剑,无声地跟了出去。
黑影在禅房门口停了停,似乎在确认里面的动静。就在他抬手要推门时,禅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尘师太端着一盏油灯站在门内,灯光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沟壑分明:“施主深夜到访,是为贫尼这把老骨头,还是为庵里的客人?”
黑影浑身一僵,猛地扯下面罩——竟是个二十多岁的玄衣男子,眉眼间带着玄天宫弟子特有的凌厉:“了尘师太,苏长老有令,让属下带云璃姑娘和那孩子即刻回玄天宫。”
“苏长老的传讯,贫尼傍晚才收到,怎么深夜又派了人来?”了尘师太的声音依旧平静,油灯却在她手中微微晃动,“再说,传讯里明明说让他们在此等候。”
男子眼神一沉:“长老的命令有变,师太不必多问,只需交出人即可。”他说着就要往里闯,却被了尘师太横身拦住。
“贫尼虽只是个方外之人,却也知‘信’字为重。”了尘师太将油灯举高了些,光晕照亮她清亮的眼睛,“苏长老既说了让他们留下,贫尼便要护他们周全。”
男子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柄长剑骤然出鞘,寒光映得人睁不开眼:“师太是要违抗玄天宫的命令?”
就在这时,云璃突然出声:“不必为难师太。”
她从暗处走出来,短剑横在身前,阿澈紧紧跟在她身后,小手抓着她的衣角,眼神虽怯,却没有退缩。阿默也提着根烧火棍赶了过来,站在他们身侧,脸色发白却咬着牙不肯后退。
“你要带我们走,可以。”云璃直视着男子,“但你得说清楚,苏长老到底有什么事,为何前后传讯矛盾?”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长老的事,岂是你能盘问的?乖乖跟我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说着长剑一挥,直刺云璃面门。
云璃早有防备,拉着阿澈侧身避开,短剑顺势削向他手腕。她的剑法是师尊亲传,虽十年未曾与人交手,却依旧凌厉精准。男子显然没料到她身手如此矫健,仓促间回剑格挡,“当”的一声脆响,两人各退了三步。
“你竟敢拒捕?”男子又惊又怒,剑气陡然暴涨,“看来云深仙宗的余孽,果然都不是善茬!”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云璃心里。她眼神一凛,短剑挽出一朵剑花,招招直逼男子要害:“你说谁是余孽?”
就在两人缠斗不休时,了尘师太突然将油灯往地上一掷,灯油泼洒处瞬间燃起一片火光。她抓起墙角的扫帚,朝着男子后心扫去:“贫尼虽不杀生,却也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男子被前后夹击,顿时手忙脚乱。阿默趁机捡起地上的石块,瞅准机会砸向他的膝盖。男子吃痛,踉跄了一下,云璃的短剑已抵在他咽喉处。
“说!是谁派你来的?”云璃的声音冷得像冰。
男子脸色惨白,却梗着脖子不肯开口。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住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苏慕拄着拐杖站在墙外,月光勾勒出他佝偻的身影,身后跟着两名玄天宫弟子。他怎么会亲自来?
“苏长老?”男子又惊又喜,“您可来了!这妖女……”
“闭嘴。”苏慕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谁让你来的?”
男子一愣:“不是您……”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苏慕叹了口气,看向云璃:“把剑放下吧,是老夫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
云璃没有动,短剑依旧抵在男子咽喉:“长老最好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慕的目光落在禅房门口的灰烬上,又扫过阿澈手中的平安符,最终停在云璃袖中露出的木盒上,眼神复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老夫回玄天宫,老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璃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一脸担忧的阿澈和阿默,以及始终平静的了尘师太。她知道,静心庵已不是安全之地,而这场围绕着她和阿澈的暗流,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她缓缓收回短剑,声音清晰:“好,我跟你走。但若是你敢伤他们分毫……”
“老夫以玄天宫长老的名义起誓,绝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苏慕的语气异常郑重。
黎明前的微光穿透竹林时,云璃牵着阿澈,跟着苏慕踏上了返回玄天宫的路。阿默背着简单的行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了尘师太站在庵门口相送,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才转身回了禅房。案几上,那片干枯的勿忘草被风吹起,落在那枚被捏碎的传讯符灰烬旁,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