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米兰展的方案明早必须出!”
麦克将咖啡杯重重砸在柳青的设计稿上,褐色液体晕染了精心绘制的图案。
柳青盯着咖啡渍在设计稿上晕开的难看痕迹,深吸一口气。
她缓缓抬头,直视麦克:“这份方案,我已经加班重做3次了,每次到你这里都是不合格,既然如此……”
柳青抽出U盘,一键删除电脑里所有方案文件,又拿起设计稿,“唰”地撕成碎片,扬在麦克面前。
然后抬起下巴冷笑一声:“从现在起,我不干了。”
“辞职?”
麦克冷笑一声。
“竞业协议签了三年,你确定赔得起?”
柳青点开手机:·一段录音清晰放出“这季度绩效奖金不发,就说公司效益不好”是麦克的声音。
她又划了一下手机,显示一张图片,是凌晨两点的打卡记录和被驳回的加班费申请。
柳青的声音不疾不徐:“根据《劳动法》第44条,是你们的竞业协议硬,还是监察大队的罚单硬?”
麦克的脸瞬间铁青,手指在桌上叩了叩,还想再说些威胁的话,却被柳青抢先一步。
她抽出早就写好的辞职报告,“啪”地拍在桌上:“这是辞职报告,按照《劳动合同法》,提前三十天通知用人单位,无需贵司批准。当然,若贵司想因竞业协议卡我,我不介意劳动仲裁时,把这些录音、打卡记录当作‘公司恶意拖欠薪资、违规加班’的证据,一并提交。”
说罢,柳青没再看麦克难看的脸色,起身大步离开。高跟鞋叩击走廊地面,发出轻快的节奏。几个同事探出头,眼神里有佩服、有惋惜。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柳青深吸一口气。上海的风带着金融区的冰冷,却吹不散她心底的热——那是故乡柳林的风,是爷爷编筐时簌簌的柳条响。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柳青连夜打包行李。次日清晨,朝阳初绽,柳青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
手机弹出前公司群消息,有人说麦克总监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有人猜测她的去向。
柳青关了手机,检票上车。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高楼大厦向后退去。
上一世,她任劳任怨,落得个加班猝死的结果,既然老天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让她重生在猝死前,她怎么会再重蹈覆辙。
她已经在心里做好规划,要走一条崭新的路。
——
柳明远蹲在自家后院的老柳树下,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根刚剥了皮的柳条。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眯起眼睛,将柳条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根不错,够韧。“老人自言自语道,声音沙哑却有力。
七十三岁的柳明远是清河镇最后一位精通柳编技艺的老匠人。
从他曾祖父那一辈起,柳家就以柳编闻名乡里。
那些看似普通的柳条,在他们手中能变成精美的篮子、筐子、甚至家具。
柳明远还记得小时候,整个清河镇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柳编,每逢集市,柳编制品总是最受欢迎的货物。
可如今,那些记忆就像他手中渐渐干枯的柳条一样,正在慢慢消逝。
柳明远叹了口气,将选好的柳条放进身边的木盆里。
盆里已经浸泡着几十根柳条,在水中显得格外柔韧。
他站起身,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老了,真的老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堆已经积了灰的半成品上。
“叮铃——“院门上的铜铃突然响起。
柳明远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爷爷!“女孩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柳明远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青丫头?“
柳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老人:“爷爷,我回来了!“
柳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怎么突然回来了?公司放假了?”
柳明远松开孙女,上下打量着。柳青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内搭简约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脚上是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小皮鞋。
她的头发染成了时髦的栗棕色,在脑后扎成一个干练的马尾。
“我辞职了。“柳青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我太想家了,回来陪陪您。“
柳明远皱起眉头:“辞职?你在上海那家大公司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设计师,多体面的工作。“
柳青挽住爷爷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哎呀,工作哪有您重要啊。我听说您前段时间生病了,都不告诉我。“
“小感冒而已,早好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柳明远审视的目光在孙女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没有,谁能欺负我啊!别忘了您孙女可是天下最厉害的小辣椒呢!”
这倒也是。
柳青坚强勇敢,真不用担心她被欺负。
柳青还在叠叠地诉说:
“爷爷就会骗我,王婶跟我说了,那次您高烧好几天。”
柳青撅起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可以好好照顾您。我还打算跟您学柳编呢!”
柳明远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他转头盯着孙女:“你说什么?”
“学柳编啊。”
柳青眨眨眼,
“您不是一直愁找不到传人吗?我来当您的徒弟好不好?”
老人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怀疑:“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从小到大,让你学柳编比登天还难,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柳青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人总会变的嘛。我在大城市待久了,反而觉得这些传统手艺特别珍贵。爷爷,您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吧!”
柳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弯腰从木盆里捞出一根湿漉漉的柳条,递给柳青:“试试看,能掰弯吗?”
柳青接过柳条,用力一折,柳条发出轻微的“啪”声,但并没有断。
“不够柔韧。”柳明远摇摇头,“这根只能做筐底,做不了精细的编织。选柳条是柳编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不同的部位需要不同韧性的柳条,要懂得分辨。”
柳青看着手中的柳条,若有所思:“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学问。”
“你以为柳编就是随便编编?“柳明远哼了一声,“从选材、浸泡、去皮到编织、定型,每一步都有讲究。你奶奶在世时常说,柳编就像做人,要有骨有肉,有刚有柔。”
提到已故的老伴,老人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柳青敏锐地察觉到了爷爷情绪的变化,赶紧转移话题:“爷爷,我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厨房里有早上蒸的馒头,还有腌的咸菜。“柳明远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你的房间我一直打扫着,被褥都是干净的。“
柳青鼻子一酸。无论她离开多久,爷爷总是为她留着回家的路。
“谢谢爷爷。“她轻声说,提起行李箱往屋里走去。
柳明远看着孙女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青丫头突然回来,还要学柳编,这事透着蹊跷。老人摇摇头,弯腰继续挑选他的柳条。不管孙女有什么打算,能回来总是好的。
至少,这偌大的院子不会再那么冷清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