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撕开他那伪善的面具

    “柳伯伯。”

    黎夜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房间里所有的混乱和嘈杂。

    “我们时间不多。”

    他没有问柳弘文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也没有追究那所谓的“旧账”,只是陈述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他是唯一能在晚宴开始前,给我们提供核心情报和致命证据的人。他的证词,可以直接撕开‘晨曦基金会’那张伪善的面具。”

    黎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柳弘文那片恐惧的湖心,激起更大的涟漪,却也让他无法逃避。

    周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快步走到黎夜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低声说道:“少主,柳先生的反应很不对劲。”

    他的语速极快,显然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查到了什么。

    “我刚才用权限查了一下,这个被抓的总账房,叫纪晨。”

    “他和柳先生……是同乡。”

    “而且档案记录显示,当年,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的黎氏集团财务部。”

    黎夜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周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依然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清晰地传进了柳婉音的耳朵里。

    同乡?

    同一时间进入公司?

    柳婉音的脑子“嗡”的一声,无数混乱的线索瞬间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柳弘文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周海这几句悄悄话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靠在背后的墙壁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滑落。

    他不再激烈地摇头,也不再重复那句“不见”,只是失魂落魄地垂着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绝望的阴影里。

    谜底,似乎就藏在他这无法言说的恐惧背后。

    黎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给了柳弘文喘息的时间,也给了他自己思考的时间。

    房间里,只剩下柳弘文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

    久到柳婉音以为自己的父亲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柳弘文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费力的姿态,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黎夜,也没有看周海,而是用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有愧疚,还有一丝……柳婉音从未见过的,深刻的疲惫。

    “婉音……”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扶我一下。”

    柳婉音心头一颤,立刻上前,扶住了父亲冰冷的手臂。

    柳弘文靠着女儿的力量,慢慢站直了身体。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转向黎夜,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

    “我……去见他。”

    那个“好”字,仿佛耗尽了柳弘文全身的精气神。

    他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如果不是柳婉音及时扶住,他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爸!”柳婉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父亲的手臂冰冷得像一块铁。

    柳弘文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他不想闭眼。

    一闭上眼,那个被他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梦魇,就挣脱了所有枷锁,咆哮着冲进他的脑海。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

    不,那不是现在的雷声,是很多年前,一个同样压抑的深夜。

    倾盆的暴雨疯狂地砸在车窗上,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干净玻璃上模糊的水汽,就像他怎么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车灯的光柱,在浓稠的夜色里显得那么微弱。

    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副驾驶座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公文包。

    一样的品牌,一样的款式,甚至连皮革上那细微的划痕都几乎一致。

    一个,装着他半生的心血和清白。

    另一个……

    装着通往地狱的门票。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嘶吼,分不清是车窗外的狂风,还是另一个人绝望的哀求。

    “老柳!帮帮我!看在咱们是同乡的份上,看在咱们一起进公司的份上!这次你拉我一把,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你选!你选哪一个都行!只要我能活下去!”

    生路,还是死路?

    一个抉择,决定两个人的命运。

    那个瞬间,他到底选了什么?

    柳弘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不敢再想下去,那个抉择的后果,像一条毒蛇,缠绕了他后半辈子,午夜梦回,总会用冰冷的信子舔舐他的心脏。

    “爸……你别吓我……”

    柳婉音看着父亲痛苦到扭曲的脸,所有的追问和怨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错了。

    她不该用那些问题去逼他,不该像个审判者一样,质问这个养育了她半生的男人。

    她看到的只是父亲的恐惧,却不曾想过,这恐惧的根源,究竟是多么沉重、多么绝望的过往。

    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柳婉音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棱角和疑惑。

    她扶着父亲,感觉到他口袋里有个坚硬的东西硌着自己。她下意识地伸手进去,摸出来一看,是一把已经氧化发黑的黄铜钥匙。

    这把钥匙她认得。

    是家里那个谁也不许碰的老旧保险柜的钥匙。

    不久前,父亲郑重地把这把钥匙交到她手上,眼神复杂,只说了一句话:“婉音,如果有一天……爸出了什么事,或者你觉得是时候了,就用它打开。”

    当时她不懂,只觉得父亲是年纪大了,有些多愁善感。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爸。”

    柳婉音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柔,她将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重新塞回父亲汗湿的手心里,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

    “你之前把这个交给我,说……是时候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无论你做过什么选择……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真相。”

    “黎家,需要一个公道。”

    “而我们……我们家,也需要一个解脱。”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柳弘文心中那个脓肿多年的伤口。

    解脱。

    是啊,他被这个秘密折磨了半辈子,活得像个惊弓之鸟,日夜不得安宁。他守着这个秘密,以为是在保护这个家,保护自己的女儿,可到头来,却亲手将她推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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