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曾国藩云:“发上等运,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一个人如果没有远大的理想,那他就像大海里的一叶帆船,摇摇欲坠地漂浮在茫茫的大海上,注定无法到达彼岸。人生也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也别奢望有贵人相助。扬起生命之帆,朝着那个属于自己的港湾,向前方坚定不移地远航吧!就像家乡那一条小溪,涓涓细流,川流不息,相信总会有一天能拥抱大海。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三年的高中幸福时光很快就要过去了,即将进入高考倒计时阶段。这三年我到底学到了什么,我感觉即使临近毕业还像盲人过河——摸不着边,自己心中没有底,就这样虚度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直到有一天,老师提醒我们诸位大侠,这一学期结束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了。
心一惊有些痛,什么各奔前程了,难道就这样我们要天涯各一方吗?可我分明感觉还在昨天,这每天早晨琅琅的读书声,隔壁班还在唱着《童年》,怎么说毕业我们就可以毕业了呢?
我用手指恨恨地捏了一下大腿,不错,有些痛,不是白日作梦,老师说的是真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强忍着内心的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们还有几十天就要各奔东西了,也就是说,如果考不上的话,我就极有可能去农村生活了。
我一个从农村出生的小毛孩,虽然生在农村,但自小却没有干过几天农活,一直跟着父亲在外读书,几近一个白面书生,说是书生却没有半点书香气息,自己也知道“腹内原来草莽”。也没有掌握半分农活的技巧,真要去干农活的话,肯定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如果真要我从此丢下书本,去干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儿,不去讨米才怪。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我一个没有学会生存技巧的人,又如何能扛起锄头,去那几分薄田刨食,土房青瓦遮风雨。况且,我还没悟到书本上的智慧,也没有掌握这农家的生存法则,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三寸不烂之舌,这不是要人性命吗?
如果又回到原点,那我还出来读书打拼十余载,仅仅是为了能认得自己的姓名,计算简单的数字而不被人宰杀?难道就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就是我一辈子想要的憋屈生活?
十余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昔日的汗水就要白流。我难道会甘于被命运摆布,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刨食人?不,决不,我内心在呐喊。我又想起了那悲惨的过往,心还在隐隐作痛。
那天周末回家,母亲安排我和余林一起跟她去送公粮,当时的政策规定,对于分田到户的农户,需要完成一定的公粮任务。于是我与弟余林一起,跟随着送粮大军,到附近的仁村所在地的一个县级粮库送粮。
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还是一个小屁孩,人还没长高,却要跟随生产队的一帮叔伯阿姨、哥哥姐姐们去送粮。一担几十斤的稻谷压在幼小的肩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父亲在外工作,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帮衬母亲。即使回家,周末也要到大山里面砍柴挑回家,家里才不会断炊。
家里没有多余的劳力,母亲把心一横,要我们兄弟俩也担起生活的重负。这一来可以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二来可以锻炼一下我们的耐力,接受一下生活的洗礼,也体验一下生活的残酷和不易。
母亲提出让我们兄弟跟随她一起去送粮,声音很小,既怕我们不愿意,也怕真委屈了我们。她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还那么小,就要他们过早地承担生活的重负,似又有些不太忍心。余林天生就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虽比我这个做哥的小两岁,但在干农活方面比我这个做哥的人老道得多。
余林听说是去送粮,就二话没说马上就答应了下来。我见他都没意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样,送粮这件事就算我们兄弟俩承担了下来。
用箩筐挑几十斤的粮食,对于余林来说可是小菜一碟,可对于一个从没有经过生活太多磨难的我来说,可是雪上加霜。挑着这几十斤重的稻谷,我每走一步脚就像灌满了铅一样异常沉重,每挪一步都异常艰难。
母亲看着我满脸通红而又爱莫能助,而她挑着一百多斤的重担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还轻松自如。她只是不停地安慰我,如果难受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喝点水再走,要不然,等她把粮谷送到粮站再来接我。
我涨红的脸摇着头坚定地说,不,我能扛住,再咬咬牙就快要到了。我的肩上磨起了泡,脚板也起了血泡,每走一步都有切肤之痛。全身都湿透了,衣服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带着擦汗用的洗脸巾全部被汗水浸透了。
余林倒是轻松,看着我如此难受,余林说,哥,你在后面休息一下,我尽量走快一点,等会我来接你如何?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呢,还是一起走吧。就这样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马上就要到了,再扛一会儿,胜利就在前面,曙光就在面前。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就这样硬扛着把这担稻谷送到了粮站。
到了粮站,自己一下子瘫倒在地,嘴上直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母亲看着我自己的脚和肩膀被磨出血泡,她的心有些痛,轻轻地问我痛不痛?我咬着牙说不痛不痛,男子汉怕什么痛呢?
母亲笑了笑,说你真不是做农活的料。你看你弟比你强多了,一点也不觉得吃力,还是努力读书吧,真的做农活的话,你小子连自己也养不起,还说养家糊口呢,不饿死才怪?我强颜欢笑,看了看远方,真的感到有些无助和悲伤。
知女莫若母,知子莫若父,没有谁能像母亲那样懂我。我真不是干农活的料,哪像余林,一担几十斤重的稻谷,他挑起如履平地,毫不费力,就像平时走路一样谈笑风生。
我望一望余林,想从他身上找到有什么特异功能的地方,可除了他一身臭汗,什么也没有发现。同是一个母亲生的,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我有些恨自己,更有些担心。果真回到农村,我又靠什么养活自己呢?我暗暗思量,除了读书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外,没有其他捷径可走了。
六七十年代,按照国家政策规定,生产队按照计划要安排农户,每年要向县食品公司交纳一定数量的生猪,而食品公司可以按优惠的价格,按重量给予上缴的养猪户一定的资金补助。
那一天,我和余林早早地起床,跟随着父亲、母亲以及我家走得比较近的远房亲戚老蔡,父亲与老蔡用猪架子抬着一头被捆在架子上的猪,那头猪足有二百来斤重。为了减轻负担,父亲还请了一位邻居老何帮忙,抬累了的话可以有人手换一换。毕竟离我家离县城食品公司有二十里路远,这么远的路,三个人轮流抬着一头二百来斤重的生猪,其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这么远的路程,就是平时走路也觉得不易,何况要抬着一头二百斤重的猪呢。我与余林因为年纪小,明显帮不上忙,别说帮忙,不帮倒忙就算好了,这路途遥远,平时就是走路也觉得头昏脑涨。
父亲、老蔡和老何轮流上阵,好不容易才把这头猪抬到目的地,看他们累得满头大汗,更觉得生活的艰辛与苦涩。到了那找到工作人员,父亲毕恭毕敬地向一名过秤员递了一支烟,并帮那人点上火,一脸的笑容。
这包烟是去的路上父亲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买的。父亲本不抽烟,但又要找人办事,在烟摊前徘徊了老半天,最后一咬牙才忍痛买上的,花了父亲好几角钱,父亲为此心疼了好久。如果不去求人办事,他是绝对不会浪费这几角钱的。
食品公司的人自然很牛,当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猪肉凭票供应,购肉要在食品公司供应点上,他们自然有生杀大权。可以给你肥肉,也可以给你瘦肉,也可以卖给你一些骨头,全凭他们说了算。在那时,这些部门简直就是肥缺,谁都想往里挤,家里没有硬的后台,想到这儿谋一个职位,难啦。
在生猪收购点上,他们的权力更加显赫,在这里他手上有权决定少给你几块钱乃至十多块钱。他金口玉言,少扣你十来斤“水”,让你赚得盆满钵满,多赚一二十块钱,这在当时可是要命的事儿。
因为这上缴生猪,不仅是政治任务,而且还有很大的利益关联。他金口一开,可以扣除这生猪来时吃的几斤或十来斤饲料,再计算生猪的净重量,农村就把它叫“除皮”“除水”。
也就是每头生猪在计算净重量时,或多或少要扣除几斤或十几斤水分。因为在来之前,要给猪喂饱才上路,所以,在上缴生猪时,就要扣除相应的水分。于是,过秤的计算员在这个问题上有很大的决定权。
父亲满脸堆着笑脸,生怕一不小心得罪眼前的这位大员,而被白白扣除好几块救命钱呢。但这位过秤员大叔一脸的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管父亲如何求他,冷冷地从口里蹦出几个字让父亲和母亲胆战心惊。
“扣除十二、三斤水,这个猪还没达到上缴的标准,你们就抬回去再养十天半个月才来吧。没达到要求,我也没办法。”那人黑着脸无情地说。
“能不能少扣几斤水?扣个三五斤水,这猪上缴也就达标了,我们也完成任务了。那请您高抬贵手,关照关照一下吧。”父亲小心翼翼地说。
“少扣除几斤水?你以为国家的东西就可以这样糟蹋呢?你这叫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我可不干这种损公肥私的事情。”那人悻悻地说。
父亲一听这话就急了,当即反驳说:“我这叫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同志,你知道吗?为了送这头猪上缴给国家,我们几个人起早贪黑,赶了二十多里路,累得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到你们这里还被你训斥为挖社会主义墙角,我挖了社会主义什么墙角了?你不收也就算了,请你要尊重我们的劳动,你知道我们农村人养一头猪有多不容易吗?”父亲一听那人居然用侮辱的口气对待他,火气也上来了。
“你容易不容易关我屁事?有本事你来坐我这个位置才说话。我这人就是喜欢公事公办,不讲私情。话说得好听还好,惹毛了老子就扣除你十三斤水,这猪重量不达标也怪不得我,你们抬回家吧,这猪我们不收了。”那人阴阳怪气地说。
这二十多里地,来时就用了两三个小时,累得三位壮汉气喘吁吁的,这万一不收,又要把猪抬回家饲养的话,岂不要人性命?这时三人就拼了老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别说要抬回去,就是空手走回家也觉得累得够呛呢。母亲一看情况不妙,忙向父亲使了一个眼色,父亲便不再吭声。
“干部同志,我家男人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您就原谅我们一回。昨天我们夫妇为家里的琐事吵架了,他心情不好,说了冲动的话,今天多有得罪,请您高抬贵手。这样吧,我们家离县城有二十多里,如果真要扣除这十多斤水的话,这猪就不能上缴了。真要又抬回家的话,那怎么得了?这样吧,您老看我们农村人不容易的份上,少扣几斤水,达到上缴生猪重量的标准就行。这样您既执行了政策,又照顾了我们农村人,这两方面也讲得过去,就算求求小叔叔行行好吧。看在我家有老又有小的份上,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人终有好报。”
母亲一手扯着我,另一只手扯着余林,我们兄弟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母亲又赖着性子,与那人磨了老半天。又悄悄地往他口袋塞了两包香烟,那人才勉强同意母亲的要求。他见母亲说得合情合理,又看母亲挺会来事,便答应不再退回,于是,事情才有转机。
那人开好票把票递给了我母亲,母亲千恩万谢,几乎是感动得有些流泪。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俩,走到一个窗口,凭发票领回了一沓票子,事情总算办好了,一行人才匆匆地往家里赶。
回家的路上,身为小学校长的父亲脸色铁青,长时间低头走路一言不发。在他学校的一亩三分地,父亲自然可以一言九鼎,可超出他教书育人的范围,他也只能低头做孙子。看着他那无助的样子,母亲也很心痛,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生怕触碰这个伤疤而让父亲难堪。
我和余林本想要求父母去街上买点好吃的,见父亲脸色阴沉一声不吭,也知趣地不再说话。生怕父亲发起火来,屁股挨上重重的几巴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样一行人不再说话,大家只顾埋头赶路,心情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那一阵狂风和闪电那样的无奈与迷离,心如履薄冰又似被撕碎得支离破碎。
回家以后,我一声不吭,只是在本子上把“读书”二字写了一遍又一遍,写完又撕,撕完又写,足把刚买的一个作业本撕了大半本,然后倒在简陋的床板上蒙头就睡。在我幼小的心灵上镌刻着生活的艰辛和冷漠,我知道没有谁能伴着我颠沛流离,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没有之一。
那一年,我跟着我们村的一帮小伙伴,还有一帮比我大几岁的哥哥姐姐,相约去县城食品厂去打零工。因为是假期,也想去打工攒几个钱,以便开学上学有零用钱。
我知道自己不是干这些活儿的料,但又无法拒绝小伙伴们的盛情邀请,也要体验一下去厂里打工的生活。同时,也可以去县城长一下见识,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吧。
到了厂里,简单地办了一下手续,管理人员把厂规厂纪向大家反复读了几遍。要求大家要爱护公物,不得随便损坏公物,不得随便吃蜜枣和生枣。更不得把枣子之类的公家财产私下带回家,违者以偷窃论。听了管理人员一场严肃的讲话,知道这公家财物不能随便乱碰,更不能带回家。
这个食品厂就是加工蜜枣,也就是把生枣用白糖加工成带糖的枣子。工序比较简单,生产车间也很简陋,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要原料就是枣子和白糖,用柴火高温加工而成。冷却后把它捞出来,再通过人工手段,把它制成带糖的蜜枣。
其实我们县的很多村,包括我们村在70年代盛产长枣。附近的山头上满是枣树,每年夏天,这漫山遍野的山上结满了青青的枣子,特别是到了夏末秋初,染成红红的一片煞是好看。
而且红枣果肉甜美、多汁,吃不完可以晒成干,随时可以享用,还可以做温补的大枣汤。而这些尚未完全成熟的枣子摘下来就被各食品厂收购,制作蜜枣销售到广东等地,且价格不菲,销路极畅。
就这样,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到了县城一个食品厂,领取了出锅的枣子和简陋的工具。看到身边的姐姐们心灵手巧,用两只手按了按,立马变成了一个似船型的样子,这样一颗一颗地刮出来,就叫“刮蜜枣”。
看似很容易的操作,可在我手上似千斤担一样,让我感觉极度不适应。她们一遍遍地教我,我也一遍一遍地虚心地学习,可在我手上这蜜枣不知怎么就刮成了怪物一样的东西。
这活其实很简单,也不用很复杂的操作,只用两只手按刮即可。可在我手上却无法刮出满意的结果来,一颗颗蜜枣在我手里却成了变形金刚。千奇百怪,什么样的形状都有,却没有一颗符合标准的蜜枣式样。
我急得满头大汗,而又手足无措,有劲使不出来。看看身边的小姐姐们,蜜枣在她们的手里刮的形状简直像同一个机器产出来的一样标准。力度、形状都恰到好处,自然经她们的手刮出来的蜜枣又好看又标准,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
对比一下我刮的蜜枣,一颗颗像一个个不同的丑八怪,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人看着我的作品偷偷地抿着嘴傻笑。我知道她们笑我毛手毛脚,然后,她们哪里知道,我身边的这堆变形金刚也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了,我已经尽心竭力了。
这样折腾半天下来,大家早已精疲力竭了,等到快下班的时间,大家都把自己的劳动成果送到检验员那里验收。一般都能给个一等二等产品,即使最差也能给一个三等品,而不至于给一个不合格的差评。
当我的劳动成果送到验收人员手中,我看那女人先是用手遮着鼻子冷笑,好像遇到了什么让她难堪的东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继而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愤怒,我知道她把我当作破坏分子了。
她嘴上自言自语嘟囔了一番,又骂骂咧咧,小声说这人是来搞破坏的还是咋的?刮的是什么蜜枣?我看是臭狗屎吧,不,比臭狗屎臭多了。
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劳碌了大半天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差评还好说,这人说的那话几乎对我人格的一种侮辱。我就像平白无故被人在脸上打了几巴掌一样难受。
我不是有意把蜜枣做成这样的,我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努力,然而还是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我想解释,张张嘴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我的脸色像寒冬霜打的植物一样有些蔫,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这男儿有泪不轻弹,咬咬牙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用一天的汗水与辛苦,却换回被人一次次羞辱的结局,那人用冷漠而又刻薄的目光,让我体验了一回社会的炎凉与无情。我情不自禁地握紧着拳手,想寻求一丝安慰与力量,内心感到无比的悲凉与愤懑。
我知道我的心一次次被寒冷的冰雪撕裂与摧折。这一片片血淋淋的心灵创伤,让我终于明白我这脆弱的肩膀历经磨难,终有一天要独自扛起生活的困苦与艰难。自己内心不强大,没有谁能渡你,所谓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回家后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告诉母亲我很累,于是,匆匆地扒了几口米饭,早早地洗脚上了床。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写了生活很苦,我的心很痛,此生唯有追寻读书的脚步,与苦难跳舞,生命之舟才有可能渡向幸福的彼岸。哪怕历尽千难万险,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让生命在一瞬间焕发光芒,即使是划过蓝天只是那么一刹那也是光芒耀眼。
生活很苦,有些劫难也终不能幸免。内心感到无比的冷寂与疲惫,遭遇的各种不公和责难,让我更看清了世间的风雨无情,看清了人间的无助和欺骗。自经历了这几件事后,小小年纪就倍觉世态炎凉,也懂得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真正含义。
处处都要遭受生活无情的鞭打,那一句句刺耳的话语,像皮鞭一样抽打在我幼小的心上。它像冬天刺骨的寒风,狂风卷着飞舞的冰冷的雪花在我渗血的心头上撒盐,让我倍觉生活的无奈与悲凉。
时间回到1984年春季,按照当年的国家规定,高考之前还要进行预考。由于当时教育资源相当匮乏,能够考上大学的几乎是凤毛麟角。当年制度设计就是让相当多的一部分高中毕业生在高考前要淘汰出局,大浪淘沙经过一番风雨之后,一部分优秀人才才能脱颖而出,通过严格筛选之后才能搏击高考。
不知道当时的顶层设计是怎么样考虑的,反正当年就是这样规定的,设置一个高考前的博弈序曲。那段时间自己精神高度紧张,心理压力非常大,如果过不了预考这一关,就面临着直接出局的糟糕结局,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想想当时也是很可悲的,考上大中专,拿上“红本本”吃上皇粮。能进入预考之后才能有希望去搏击,才有可能创造奇迹。如果在高考之前直接出局,那自己的梦想就会立即破灭,一点悬念、一点念想也没有。然后,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摆在面前的挑战不容置疑,也不容选择。
努力奋斗吧,这世上没有捷径可走,也没有过多的机会可以让自己去选择。其实我很努力了,每天挑灯夜战,甚至想如果可以不休息能提高成绩的话,我宁愿夜夜无眠。可无论我怎么去拼,成绩始终还停留在原点,按老师的说法属于中等偏下,能考上是幸运,考不上很正常。
夜里经常做噩梦,在梦中被老师罚站,每每面对老师的提问都一问三不知,被迫红着脸站在座位上,接受老师的点评,心情异常糟糕。看得出一些同学们内心的鄙视和轻慢,见我如此跟不上老师的节奏,还想放手一搏,简直是痴心妄想呢。
内心一直在挣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想回家种田,还想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想做一名警察去维护社会的公平,打击邪恶匡扶正义,让正义之光普照大地。可怎么能进入警察行业呢?如果高考的话,必须经过预考关口,如果连预考都过不了,那几乎实现不了这个梦想,只能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而已。
一想到一次又一次的测试,一次又一次的失意,我的成绩始终没有半点长进,我的心又似悬在半空,让我沮丧不已。我不停地问自己,自己也曾付出过,也曾拼搏过,可上帝对我如此却不公平。
我不是一个惰者,也不是一个得过且过之人,更不是一个对自己不负责的懦夫。苍天在上,我敢对上帝发誓,如果我虚度了光阴让我永生不得安宁。可我拍着自己的胸膛对自己说,我从来没有退缩过、屈服过。
每天天还蒙蒙亮,我已经早早地醒来,开始我一天的搏击。那一轮朝阳还没露脸,我已经早早地到了教室,捧着书本开始了一天的学习。从早上忙到深夜,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过,完全成了一个从教室到宿舍的机器人了,除了晚上休息时间,几乎没有浪费一分一秒时间。即使在梦里想的也是如何去拼搏,如何才能不虚度光阴,不辜负大好时光。
1984年5月,预考终于姗姗来迟。我们每一位同学,都心情忐忑地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这是进入命运的一个新的起点,如果过不了这一关,就连参与高考的机会也不会有,如何不让我不激动?三年的时间只是为了等待那一神圣时刻的到来。
临近考试的这几天,心情极不平静,越想平静下来却始终静不下来。俗话说,心静则万物静,心动则万物动,心若妄想,那么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都充满了诱惑,心如止水无杂念,所有的诱惑利益在它面前都是不存在的。或许时间不允许我有过多的准备,抑或想得太多反而让自己失去宁静的心。
临战前那几日的夜晚,我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入睡。我想了许多,我想到了预考之后的日子我将何去何从。如果失败了呢,是继续东山再起?还是就此服从命运的安排,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不再壮志凌云豪气冲天。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还是做一个不愿服输的人,像大鹰一样直冲云霄再来一次迎风搏击?
那晚辗转反侧终于昏昏入睡,忽然我被一仙道模样的人引进了考场,径直走到写有我王五的座位上,对号入座不表。考前就听人说,这主考官可大有来头,乃新朝二品大员钱爷是也,这钱爷何许人也?乃当今圣上的红人!
眼见有些眼熟,瞅准时机仔细一瞧,我的乖乖!你道是谁这么巧?这主考官竟然是我当年的发小,隔壁阿二是也。我一阵窃喜,这天无绝人之路,今日考场上遇到这主考官竟是昔日穿开裆裤长大的小伙伴,岂不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见尚未开考,趁着还有些时间,我小声喊了几声:“阿二阿二,是你吗?我是你隔壁的发小王五是也。”
主考席上的那位长得有些短小身段的官员正襟危坐,见有人竟喊他乳名,拉下脸来,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肃静肃静,各位考生有何问题可举手示意,不得随意喧哗。如若违反考场纪律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试卷作废,并五年内不得再考。”
言毕,即令随行监考官分发试卷,我看了看那主考官宣读考试规则时面无表情,脸部僵硬得像一张白厚皮纸,且眼露凶光。听人说这种身躯矮小,鼠目小眼,面部表情变化无常之人,十有八九有小人之嫌,千万得罪不得。
阿二是我发小,从小我们一起玩泥巴打水仗,上山打柴掏鸟,下河摸鱼。他顽性很重,也很淘气,有时候出门玩正在兴头,甚至忘记早晚,就连母亲交代做饭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母亲干活回家又累又饿,看到冷火秋烟,便怒从心起,为此没少挨过他母亲的板子。
每次犯事回家,他的屁股就要挨几下,自己也觉得无所谓,再后来发展到越发调皮捣蛋,挨的板子多了便有些耍无赖。有时候犯事回家,知道要挨打板子,干脆把裤子褪下来,露出光光的屁股随他母亲责罚。
这样他母亲反而不好意思打他屁股,有了这回经验,他以后犯事就脱得光光的,让他母亲骂骂咧咧也无可奈何。
阿二五短身材,他的颈部有一个比较明显的胎记,所以很好辨认。虽相隔多年未曾谋面,但凭着小时候在一起十余年摸爬滚打,我一眼便认出了他。虽说此人说话掺了些京调味儿,但却有明显的桂北乡音。
都说这“乡音无改鬓毛衰”。小样儿,你小子换了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吗?你小子再改头换面也洗不掉这泥土味儿,休想逃过我王五的火眼金睛。
阿二早年浪迹街头,靠乞讨为生。一日梦到有仙人教授自己蹴鞠之术,并告之学好此技,不愁日后不发迹。阿二虽大字不识几个,却是异常乖巧、伶俐之人,善攀高枝,且系墙头之草见风使舵。
见梦中有仙人相助,其母仙逝之日再三告诫,如若有梦到仙人相授蹴鞠之术,切记要找族长要回收藏的锦囊,并打开依计而行,他日必有大富大贵之时,于是信以为真。
早年母亲带他去算命,那算命先生一见其命相奇异,乃大吃一惊,一时竟有些目瞪口呆。先生乃告之其母二人,此小子有王侯将相的命,长相奇特,甚至有些丑陋,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乃悄悄告之其母二人,他日梦里有仙道之人相授蹴鞠之技,切不可小觑,切切谨记于心,他日必有贵人相助,大富大贵必在此一举。只是此小子日后狂妄,如若不做善事,与恶人为伍,晚年必不得善终。
其母见此算命先生生性飘逸,气度不凡,有几许仙风道骨。虽有些迟疑,但见此人态度卑逊,言之凿凿,绝不像江湖骗子之说长道短,一派胡言之流可以比拟,便转忧为喜。
言毕,附上早已封好的一个锦囊,再三告诫,他日如若梦到仙人相授蹴鞠之技,方能打开此囊,如若时候未到而擅自开启,则误了前途,切不可等闲视之。
其母早年因家境贫寒,没有进私塾学堂,但生性善良,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回家之后怕阿二手贱擅自打开锦囊而误了前程,乃相托村中一长老相藏,并告知他日阿二若梦到有仙人相授蹴鞠之技,方能将此锦囊交给阿二。此系家庭之荣辱,请务必信守今日之诺,届时必有谢,日后报恩。言毕,当晚即逝,族人都说这是阿二生辰八字太大,相克其母,致其早早仙逝。
一日夜,阿二喝了几杯高粱酿的米酒,早早地进入了梦里。睡至正酣,却见一仙风道骨的长者从天而降,手持法令,高声道阿二接旨,不得有误。阿二慌忙从床上一跃而起,跪在地上直打哆嗦,不知自己触犯了何方天条。
仙人宣旨道,上天有令,草民阿二虽不善耕作,但天资聪慧,今令其勤学蹴鞠之术,他日必有施展之处,不得有误。言毕,仙人当即令阿二跟随其在户外一空旷处,当即教授其蹴鞠之术,并授其口诀。
阿二虽不学无术,却对蹴鞠之道颇有心得,几招几式下来竟然领会得极快。且其记忆力惊人,不到一个时辰,竟然把蹴鞠之术领悟得通透。这阿二无潘安之貌,无东波之才,但其记性惊人,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之本领。仙道极为欣慰,勉励其勤学苦练,他日必有出头之日,并再三言明天机不可泄。
次日,阿二找到族长,要回了锦囊,按仙道嘱咐打开了锦囊。只见上面有一字条,写有:富贵险中求,花开迎蹴鞠。若遂凌云志,敢笑天下痴。并附秘诀一本。自此,阿二潜心苦练数月,逐渐精于此道,再练数年,成了远近闻名的蹴鞠高手。
某日,阿二听到与圣上关系极为密切的王爷李四与圣上皆以此为乐,并在京城张榜网罗此技人才。阿二虽不才,但精明过人,便揭榜自荐,不想却歪打正着,早晚陪圣上与李四玩蹴鞠。这阿二乖巧过人,深得圣上喜欢。
由于京城精于此术的人凤毛麟角,而圣上却对此情有独钟,宁可不上早朝也要找人玩此游戏,而且乐此不疲,简直到了痴迷地步。而对各地奏折竟然不闻不问,即使各地上奏需要批复,一概让内宫张公公处理,再交内阁起草文本。
自从阿二到了圣上身边,玩了几次蹴鞠,这阿二立马成了圣上的心腹左右,每日伺候其左右,把大小事务皆让张公公批示,阿二被圣上赐名钱得快。这张公公、钱公公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这张公公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日财源广进。
这钱得快此时不再是平日的小瘪三,自然也狐假虎威,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旁人见昔日的阿二,今日的钱公公权势滔天,也想沾些光,不时来打点着,这钱得快不久成了富甲一方的大佬。他也不时打点张公公,每日伺候着,这张公公也本是一个乖巧之人,二人竟成了忘年之交。
自钱得快来到宫中,张公公更加权倾一方,于是双方各取所需,投桃报李,不到一年让钱得快当上了四品大员。又不久,竟被授予太尉之职,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员。这次会试,公公奏明圣上,让“才华横溢”的钱得快来主持。以便早日选出栋梁之材,好早早出力,报效国家。于是有了先前的一幕。
会试完毕次日,我想好赖与阿二十余年交情,无论如何也找个机会叙叙旧。这一来嘛,看看这阿二是否还记得起兄弟们小时候下河洗澡捉鱼那些陈年旧事,这叙叙旧,聊聊往事,方不负我们兄弟“苟富贵勿相忘”之情谊。
这二来呢,可以找个机会问问有无机会帮助一下这昔日的难兄难弟进取功名,好早日谋个差,方不负旧时之盟。我没有想到的是,却不料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闹了一场乌龙,差点无法收拾。
却不料这阿二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多年未见,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恶魔,良心被狗吃了。他怕自己小时候的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不堪过往的伤痕被人揭开,让堂堂的当朝二品大员难堪,而让江湖耻笑,并有可能被弹劾而忧心忡忡。
钱得快竟然为此要痛下杀手,想罗织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下地狱方解心头之恨。他与麾下谋士编造一个理由,以秋试作弊欺君之罪,欲将我打入大牢问斩。
当晚睡得正酣,隐隐约约听闻门外有人敲着门,有人喊秀才快逃,当朝二品官员钱得快欲因你不知趣乱揭他老底而怒从心起,欲置你于死地!快快逃命吧,晚一点性命难保。我心头一急,怒喝一声,这阿二真是毒蛇心肠,何其毒也!
“起床起床,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进入预考试了。快快起床,是骡是马就要拉出去遛遛,考验我们兄弟的关键时候到了。哈,你小子嘴边流的全是作梦流的口水呢,你这是干啥?是不是梦到与你心爱的林妹妹搂抱亲嘴了,哈哈哈。”
此时,与我同宿舍的隔铺阿胜拍着我的板铺,站在我的床边笑哈哈地大声对我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小子满肚子的坏水,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娘的!一惊,原来刚发生的事却是南柯一梦呢,这一梦吓得我差点屁滚尿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当日早上八点半,我坐在考场等候考官分发试卷,心情极为忧郁。昨晚的噩梦一直延续到今天早上,在我脑子里还挥之不去,我预感这是个不祥之兆。真的是太巧了,我梦到我的灵魂去参加科考,因故得罪当朝权倾朝野的张公公,昔日的发小阿二!
这一惊一乍的,我坐在教室半天居然还没缓过神来。似乎梦里的事儿有几分真实,冥冥之中早有预感,看来这次预考注定是一个悲剧。我分明是来陪考的一个时代的弃儿,一个即将被预考刷下来时运不济的家伙!
当日上午第一场考试是语文,按理来说这语文是我比较擅长的科目。原计划在语文这一科,与别人拉开大比分是没有问题的。即使数学成绩赶不上人家,与别人拉开大的比分,这语数分数相抵,还是平分秋色,我还有补救的机会。
谁知试卷一下来,整个脑子一片空白,看哪一题都展不开思维,发挥不了自己正常的想象力。这急火攻心,尿赤口肿,自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自己布下的陷阱里胡乱挣扎,试图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这样反而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混沌。
看来今天注定是我的黑色星期五。看看窗外与我的心境一样,也是灰蒙蒙的一片阴霾,天边不远处一团团黑压压的云团压了过来。一时竟然让我感觉喘不过气来,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而自己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居然让黑云按压在云里雾里无法穿越时空。
这日上午的作文也没有进入状态之中,脑子里似乎有几只蚊子在嗡嗡作乱,似乎有一种声音在我耳边回旋:你不会赢的,你已经输了,不要做任何意义上的徒劳。我的思维无法回到正常状态,一下子又分了神,居然又想到被梦中的阿二、可恶的钱公公派兵追杀!
上午的语文没有取得预想的效果,这以后的数学更是一败涂地。居然只能在选择题上挤点得分空间,这选择题选的也是似是而非。而大量的立体几何、空间几何和解析几何什么的竟然一题没有蒙对,全部被打得落花流水,竟然没有一题有正确的解题思维和结果。
接下来应该有亮点,可以适当多拿分的科目,包括政治、历史、地理都没有取得预想的成绩,英语也是成绩平平,没有半点可圈可点之处。我的脑子思维一直还停留在不久前的阿二事件上,一不留神思维就转到这可恶的阿二身上,这钱公公居然占据了我的脑子,他分明扼杀了我的未来!
第三天下午五时左右,难熬的一段艰难时光终于告一段落,1984年预考宣布终结。当一些同学们阳光灿烂地走出教室,相互打着招呼,心情极为愉快。有的小娘们还唱着歌儿,迈着秧歌步子把屁股扭起来。
还有几位胆子大一些,家住县城的姑娘们相互嬉笑,甚至与一些伺机蠢蠢欲动的男同学打情骂俏。这女人想弄些动静,男人想借机揩油,各取所需而已,生怕没有招来旁边男男女女的引人注目的目光。
我感觉他们考场得意,这次预考发挥得一定不错,要不然心情咋这么好?如果不是考得好,那就是他们的命太好,他们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我呢,只是画着饼,听老师们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寻找心理那一丝安慰,借以抚慰这受伤的心灵。
我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小样,有啥子可摆谱的,不就是预考考得好一点,有什么好神气的?这笑到最后的才是最厉害的。等着瞧,老子总有一天要超越你们。也许今日我就是那五分之四中的失败者,但我敢说多年以后这笑到最后,我相信必然有我。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胜利最后会属于我,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此时,我又有些慷慨赴国难的悲壮之情。
阿胜、阿林、阿木几个小子相约今晚一定去看一场电影或录像,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多日紧绷的神经。阿军凑近身边的几个兄弟小声提议,干脆今晚找个三、二个女同学,大家一起出去大快朵颐。然后看一场电影或录像,最好是带点颜色的那种,也不枉兄弟一场。
阿胜脸上露出坏坏地笑,他反问道啥叫带点颜色的?是不是抱着女人亲嘴,女人闭着眼装模作样说不要不要,男人喘着粗气还嫌两只手不够用的那种?
听阿胜这样一说,大家哄堂大笑。阿军拍着阿胜的肩膀说,都说你小子色眯眯的,想不到竟然到了欲火难耐的地步。幸亏女人们离你这小子远,要不然,嘿嘿,早就被你小子骗上床了,哈哈哈。
阿胜听了也未置可否,大家会心一笑,一下子扫除了深埋心中的一片片阴霾。
学校对男女间交往采取了很严格的防范措施。每次大会小会上强调,学生早恋的危害,这早恋就像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可阿胜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说他阿胜就是要做一回打虎英雄。这个女人嘛,难道真是老虎?即使是老虎,也是纸老虎,他阿胜这回就要做一回打虎英雄。
这小子不光嘴上说说而已,他是说干就干。某日,他瞅着一个机会,终于难得见班上没有其他男女同学在场。阿莲坐在前二排,这阿胜坐在她后面,说有机会也是有机会,说没机会就没机会,就看各人的胆量了。
这阿胜与阿莲本是情窦初开之时,有时也是有意无意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搭搭腔。估计也就是这样偶尔搭腔,居然君有情来妾有意,一拍即合无悬念。他终于伸出魔掌,把一封相思信悄悄地递给了阿莲,这丘比特之箭一离弦,似乎有些地动山摇。
这阿莲呢,也是有些投桃报李之意。自从阿胜把求爱信悄悄地递给阿莲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这早恋是学校明文禁止的,如果给学校知道了,轻则在大会小会上批评教育,让自己颜面尽扫,还会背上一个沉重的处分。重则开除出校门,那就自毁长城呢。
然而,过了几天后总算风平浪静,阿胜那一颗有些受伤的小心心总算找到了一丝丝的光亮。起码这阿莲没有“报官”,给了阿胜一个薄面,让阿胜似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又过了几日,在阿胜以为彻底没戏的时候,奇迹发生了。阿莲托她的好友阿秋给自己带来口信,说周末电影院有一场很精彩的爱情片,不知阿胜同学肯赏光否?
阿胜自听到这个口信,据说那几个晚上根本无法入睡。即使偶尔能睡会儿,也是在梦中亲唤着莲儿的名字。
更多的时候,阿胜他手舞足蹈,脸上总是挂着傻傻地笑。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哼上几曲歌曲片段。几个兄弟看阿胜有些反常,担心他是否中了邪,心中忧心忡忡,思忖着试图找个偏方,去附近找个大师,为阿胜驱驱邪。
与阿胜走得最近的兄弟阿木对几个兄弟说,这阿胜神经兮兮的,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哥几个是不是出把力,把阿胜捆起送医院检查。万一这小子疯癫了要早早就医才是,哥几个兄弟一场,聚在一起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这阿胜的病拖久了,他的病就越来越重了,这次我看悬。兄弟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兄弟们点头称是,说是过了这两天,趁着周末的空闲再做决定。
就在这周五这一天,阿胜早早地起了床,蒙着头睡了一个晚上,他的精神终于焕发异彩,整个人精神焕然一新。这阿胜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诸位兄弟见阿胜没事了,便放下了思想包袱,为阿胜喜悦。
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梳妆打扮,用水把头发整得贼亮贼亮的,就像打了发油一样。还特意整了一件新衬衣,他悄悄地对阿木说,今晚他要与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阿莲去约会了。
阿胜说,这几天你们几个小子看俺阿胜的眼光有些异样,是当心老子吃独食还是咋的?这百样米养百样人,老子的命就与你们不一样。嘿嘿,不瞒诸位仁兄,俺阿胜喜从天降,小丘同志的箭终于射中我心中的女神,活该老子走桃花运,哈哈哈。
阿木走向前摸了摸一把阿胜的额头,见没有发烧说胡话方才放心。阿木说,原以为你小子中邪了,哥们还准备把你送医院检查呢。原来是有了这等喜事还瞒着我们装疯卖傻,你小子够黑的,想糊弄谁呢。
阿胜道,就你们这样的老土才这样蠢,老子阿胜好歹像是见过世面的人。说老子有病,你们才有病呢,你们等着看老子的好戏吧,嘿嘿。
就这样,那次阿胜小试锋牛刀,这居然收获了爱情,得到了他心爱女人的青睐。阿胜可谓中了头彩一样兴高采烈,也让一帮大侠既为他欢欣鼓舞。也有一些人心里有些酸酸的味道,有红眼病的大侠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预考最后一天下午,阿胜回到宿舍,扯着嗓门说今晚要与阿莲好好庆祝一番。这一别也许就是天各一方,如果真考不上,也许这辈子见上一面都很不容易,说不定就是永不相见呢。
阿胜说得不错,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预考没考上去又没有选择复读的同学,大多数是失去了联系。阿胜很随性的一句话,不想竟然一语成谶,这扫把星也真有他的。
娘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这次十有八九是败军之将何以言勇,看来只有打道回府,准备一下明年再战了。
阿军见我闷闷不乐,估计是我没考好心情烦闷,便过来劝慰。他说自己也没有发挥好,很多题目本来是会做的,但这几天高度紧张,连续几个晚上没有休息好。自己到了考场整个人蒙蒙的,估计也是没戏了,没戏就没戏,等明年吧,明年也许就有转机了。
我听了更加心酸。随手翻开书找到了那首《明日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请我明日歌。
我一边看一边强忍着眼泪,这不争气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从脸上流淌了下来。内心像那天刚预考完的灰暗的天空一样塞满阴霾。
我的削弱的小心脏简直有些像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大坝一样,在摇摇欲坠的那一瞬间有些天昏地暗。然后就是整个轰然倒塌的声音,我的生命支柱在那一刹那间失去了平衡。
阿胜见状有些诧异,继而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阿龙对不起,真的有些对不起。他解释道,他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说了几句开玩笑的过头话,这该死的臭嘴应该掌嘴才是,他有些自责地说。
阿林也过来安慰我,说这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哪能事事如意呢?做人就要昂然挺立。就像那冰雪中的不老松,不屈不折,傲然挺立,不管狂风肆虐,也不管寒风怒吼,没有什么能让它折服,其实,挺过去了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呢。
阿木说,这次预考能通过的毕竟是少数,不过就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又塌不下来,有什么好怕的?明年再加把劲一定能过。失败是成功之母,看天下仁人志士,有谁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呢?
他说,阿龙哥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次也许是偶然失误,我就很看好你,有抱负、有勇气、有追求,你比我们厉害多了,我相信阿龙哥一定行。这点伤痛又算什么呢?擦干泪,生活还要继续,我们一起共同努力吧。我相信十年二十年再相会,我们一定有一个美好的明天,这绝不是戏言!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导着我,我也被众兄弟的情谊所感动,其实他们未必比我好过。只不过我感性一些,喜欢多愁善感,更有些触景生情,一下子被有些压抑的气氛所渲染,见大家安慰我,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对众兄弟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失落,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望。自己那么拼了,但还是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这次肯定是名落孙山。不过有这样一帮好兄弟帮衬,感觉虽败犹荣,我没有感觉丢脸呢。
我告诉众兄弟,其实我也想得很通透,不就是一次预考吗?没过就没过,今年不过还有明年,只要我们心中那盏希望之灯还未熄灭,人生就充满着期待。今天兄弟就此别过,也祝愿各位兄弟能取得好成绩,我们期待着众兄弟金榜题名的那一天。
该来的一切还是会来。1984年5月,在预考过后,我被学校通知未能如愿通过预考,与高考失之交臂。我的高中生涯自此终结,被画上了一个不太完满的句号。
带着遗憾,带着无限的失落与无奈,我内心一直在挣扎。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现实,尽管心有不甘,但面对残酷的现状,只有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无论如何去努力、去拼搏,竟然换来的还是这样的悲凉结局。纵然心有万般的不甘,面对残酷的现实,我又能如何?命运如此安排,命运如此无奈,冥冥中注定要走过这样一段曲曲折折的坎坷风雨人生路,我心一个透心凉。
未来的路又该去如何选择,我已经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在这十字街头,懵懂的我被风雨洗礼,我也全然不顾。今后的路要自己去选择,何去何从,我又茫然不知所措。
人生的路如何走,我怎么样才能曲径通幽,寻找那一条通往人生佳境的美妙之路?我想借助一双慧眼,能让我识尽人间的真善美、假恶丑,能让我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能迅速通往罗马,让自己荣华富贵,终身无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感觉我有些认命了。回家几天,一直不敢出门,怕邻居们问起自己考得怎么样,上大学了吧。这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越想回避这样的一个问题,但几乎遇到每一个人,他们都有关心这个问题,我支支吾吾的无言以对,自己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我觉得我的命真有些苦呢。说到全日制大学,真是我一生的痛,这一生中最遗憾是没有读过全日制大学。尽管以后参加电大、西大自学考试本科学习并取得大专、本科文凭,再到后来取得广西师大在职研究生文凭,经历了一段磨炼的心路历程,一路走过来感觉也是苦乐人生,忧喜参半。
文凭上却印着在职教育,心里有些痛呢。有什么办法,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其实想通了也不觉得有遗憾,也许每一次经历,都是命运的最好安排吧。
格局决定结局,决定人生的高度。实力决定底气,没有拔剑走天涯的勇气,我凭什么让人敬我?一个声音对我说,算了吧,你不如就此打住,从此退出江湖,做一个平凡的自己。另一个声音对我说,你怎么能如此没有信心?失败了就再爬起来,屡败屡战,无所畏惧,如果终有一天能一战成名,或许命运就此改写。
如果不努力一搏,就此打住,那么自己将与那些童年的小伙伴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也不是一个真实的我了。怎么办?从头再来!失败了就从零开始,让一切归零吧,那么多的人,他们都是从失败中走过的,最终他们走向了胜利。
一个人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人说失败是成败之母,没有失败的堆叠,哪有胜利的希望啊。我们每一位成功之士,都是经历过无数失败的洗礼,才慢慢地一步步在失败中总结教训,用风雨中无数的用心经历,才走向成功的彼岸。
阳光高中的墙上的龙凤榜至今还在闪着光芒,一位位经历过七月的风雨的洗刷,金榜题名之时,才是最金光闪烁之时。他们不也是在一次次失败洗礼下,最后才走上了铺满鲜花的领奖台吗?
当年阳光高中58班59班,还有60班61班,在1984年这个特殊的年代,铸就了一大批英雄好汉和巾帼英雄花木兰。这一年我们许多的师兄师弟,像范进中举一样,终于找到了他们自己的幸福。
他们之中有一次铸就辉煌的幸运之星,他们当中也有考了二三年,也有竟然考了五六年的不屈斗士。但不管他们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否极泰来,涅槃重生,浴火重生,最后的结局让人嗟吁。
有志者事竟成。最后,他们当中许多人像鲤鱼跳龙门一样,一跃而过,终于创造了奇迹。他们“跳”出了人世间最有成就,最有烟火味儿,最能代表他们人生希冀的一“跳”,也终于脱胎换骨。
他们用执着和坚定铸就了鲤鱼跳龙门这一世纪之“跳”,也成就了自己一生最值得庆幸的金榜题名之“跳”。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事事如意?在人生的低谷中沉着冷静,静思己过,积蓄力量,不惧风吹雨打,也何惧怕电光闪闪?只有历尽千辛万苦,用一颗平淡的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拼力一搏,方能翱翔于天地之间。
而我呢,前路坎坷充满荆棘,但我始终以为这仅仅是极具挑战性而已,我始终深信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我的一时的失败,这仅仅是黎明前的黑暗,拨开乌云见彩虹,守得云开见月明。
终有一天苦难终会过去,我分明嗅到花儿已不经意间就要渐渐开放,苦尽甘来,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这冬天已经悄然来到我的身边,春姑娘的脚步还会离我远吗?(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