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她的裙袂和发丝,带来远方戈壁的干燥气息。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手腕内侧,那里,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灼热感,再次悄然浮现,如同宿命敲响的警钟,在她心湖投下巨大的、不安的阴影。
离别,只是开始。前方的路,遍布荆棘,而她,已孤身踏上征途。
云锦回到帐内,目光落在昨夜与萧辰共同推演军情的沙盘上,那上面还保留着他们共同标注的记号。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代表他进军路线的那枚小旗,指尖微微颤抖。
……
她在萧辰留下的暗卫连夜护送下,安全抵达王府。
就在这时,她怀中那枚与沈砚单向联系的、温润的青色玉符,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警示意味的灼热。
沈砚的声音以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秘法,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云锦,小心!‘青蚨’刚截获密报,墨阎可能已知晓你与凤隐国的关联,他派出的杀手,或许已混入京城!目标,很可能就是你!”
她依旧波澜不惊,知道危险即将……安静看着这偌大的王府……萧辰离去后的摄政王府,连空气都沉寂冷清了几分。
那日清晨大军开拔的烟尘似乎还弥漫在京城上空,带着金戈铁马的余韵和离别的萧瑟依旧历历在目。
平静之下,她内心很痛苦,很孤寂,被命运与性命捆绑的无奈,无法告知自己最爱人的无奈,那种无可奈何化作悲壮的痛,眼泪在无人的时便一滴滴往下坠……
但她还是想赌一把,就像亡命之徒或是飞蛾扑火……
很快,在这片沉寂与痛苦之下,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密的能量,正以王府为核心,通过无数无形的脉络,向着靖朝疆域的每一个角落辐射开去。
这股能量的源头,便是独坐于锦瑟阁顶层的云锦。——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她回到这个属于她的、象征着权力与智谋的领域。
巨大的书案上,摊开着比以往更加繁复的舆图和清单,上面以朱笔、墨笔细致标注着物资的集结地、运输路线、接收点,以及针对北狄经济渗透的具体策略节点。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纸香,以及一种高度集中精神后特有的紧绷感。
云锦端坐于案后,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如玉,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如同浸在寒潭中的星子,冷静、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她手边那架白玉“千机”算盘,成了这方天地间唯一持续不断的声响来源。
“噼啪……噼啪……”
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急促,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进行数字计算,而是在演奏一曲无形的、关乎国运的乐章。
她的十指纤长白皙,在算盘上飞舞跳跃,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每一次拨动,都对应着一条指令的发出,一道信息的确认,一笔庞大资源的调动。
“传令江南道,第三批药材,分走漕运与官道,双线并进,漕运批次在津门换装特制防潮车,官道批次增派三倍护卫,遇小股骚扰,不必纠缠,全速通过。”
“通知蜀中分号,新粮出库前,需以锦瑟阁秘法再次熏蒸,防虫防霉,确保运抵前线颗粒无损。”
“北地马帮征用的驮马,佣金上浮三成,但要求他们每日行进里程必须达到标准,延误者,扣除全部佣金,并列入锦瑟阁合作黑名单。”
“与左贤王部落的‘茶叶’交易,第一批货可适当降低品质,试探其反应,后续批次再按计划掺入次品。记住,交易地点必须选在靠近大祭司势力范围边缘,制造摩擦。”
“飞鸽传书给沈先生,请他动用‘青蚨’力量,密切关注北狄王庭对谣言的反应,尤其是大祭司兀朮与左贤王察罕近期的动向。”
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断、精准,从她口中吐出,伴随着“千机”算盘的加密声响,被守候在旁的玲珑迅速记录、编码,然后由阁内专门训练的信使,通过那庞大的信鸽网络,飞向四面八方。
整个靖朝,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而云锦,便是那唯一的执棋者。
她的意志,通过那看似脆弱的鸽翅和隐秘的商路,化作了影响战局走向的实际力量。
粮草、军械、药材、情报、乃至无形的经济打击和人心挑拨,都在她的掌控下,如同精密仪器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运转着。
她的效率高得令人咋舌。往往前线刚传来某种需求,后方对应的物资就已经在调运的路上;萧辰在军报中提及的某个战术构想,需要后方配合的部分,云锦早已提前布局,甚至考虑到他未曾想到的细节。
这种近乎“未卜先知”的运筹能力,不仅让前线的萧辰更加安心,也让京城中密切关注此事的人们,感到一种深深的震撼与……恐惧。
庆元帝在深宫中,看着一份份称赞王妃调度有方、于国有功的奏折,年轻的脸上神色复杂。
他嘉奖云锦的诏书墨迹未干,但心底那份忌惮,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云锦展现出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一个王妃,甚至超出一个商业帝国之主的范畴。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某种程度上,替代部分朝廷机构的职能,而且效率更高!
朝臣们私下里的议论更是甚嚣尘上。
“王妃之权,如今已非‘倾半朝’可形容……这几乎是握住我大靖的命脉啊!”
“谁能想到,一介女子,竟有如此翻云覆雨之能?”
“王爷在前线搏杀,王妃在后方掌权……这天下,将来不知姓萧还是姓……”
最后的话语无人敢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像毒刺一样扎在每个人心里。
对于这些议论,云锦充耳不闻。她无暇他顾,也不敢分心。
全力支撑前线,确保萧辰无后顾之忧,是她此刻唯一的信念。
同时,沈砚传来的关于墨阎已知晓她身世、并可能派出杀手的警告,也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她行事更加谨慎,身边的护卫力量在不动声色间增加数倍。
连日不眠不休的高强度运筹,对她精神和身体的消耗是巨大的。她体内的凤凰血脉,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活跃。
不再仅仅是掌心或手腕的微弱灼热,有时在深夜,当她极度疲惫时,会感到一股暖流自发地在四肢百骸中游走,驱散部分疲惫的同时,也带来一种莫名的躁动与渴望,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急于冲破束缚。
她只能强行压制,依靠意志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高效。
这日深夜,阁内烛火依旧明亮。云锦刚处理完一批加急情报,正想闭目养神片刻,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信鸽扑翅的声响。
她猛地睁眼,目光锐利如刀,射向窗棂。
只见一只通体羽色黯淡、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奇异鸟儿,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用一双灵性十足的眼睛看着她。那鸟儿的尾羽极长,色彩斑斓,在月光下流转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内敛的光华。
是凤栖梧的信使!
云锦心中一凛,挥手屏退了阁内侍立的玲珑和其他心腹。
那鸟儿扑棱一下飞到书案上,张口吐出一枚散发着淡淡莹白光辉的玉简,然后便化作点点光尘,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锦拿起那枚尚带余温的玉简,指尖触及其上的瞬间,一道清晰而带着凝重意味的声音,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殿下。”
是凤栖梧那特有的、清冽如泉又带着岁月沧桑感的声音。
“近日,吾于千里之外,亦能清晰感应到您体内凤血的澎湃躁动,其势如即将喷薄的火山,又如潮汐将临的汪洋。您近日是否感到五感越发敏锐,精力时而亢奋时而衰竭,体内时有灼流奔涌难控?”
云锦沉默。凤栖梧所言,句句属实。
“殿下,此乃血脉彻底觉醒之兆,已非初现端倪可比。”凤栖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根据传承记载,凤凰血脉一旦开始真正苏醒,便不可逆转,亦不可长时间滞留于凡俗之地。此界灵气稀薄,规则压制,于初醒的风凰血脉而言,非是滋养,反是侵蚀与消耗。
若强行滞留,初期或可凭借血脉之力支撑,但日久天长,轻则血脉本源受损,潜能枯竭,重则……可能引动血脉反噬,焚身噬心,危及性命!”(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