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活的?

    走廊的声控灯灭得太彻底了,连余光里最后一点冷白都被吞了个干净。

    沈默的指尖还悬在键盘上,皮肤能感觉到电脑屏幕的幽光正从指缝漏出来,在掌心投下淡蓝的影子——这让他想起仁和巷那盏突然点燃的煤油灯,幽蓝火焰里蜷成人脸的灯芯。

    他没有动,先屏住呼吸。

    法医实验室的隔音很好,此刻连通风系统的嗡鸣都消失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鼓。

    三秒后,他摸到裤袋里的战术手电,拇指按下开关。

    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显示屏的亮斑里,原本重叠的热成像视频与电网数据正在扭曲。

    暗褐色纹路像活物般顺着时间轴攀爬,在"第九次黑暗回归"的节点上打了个结。

    他凑近细看,呼吸骤然一滞——延迟时间的递增数值:0.3秒、0.5秒、0.8秒、1.3秒......这不正是斐波那契数列?

    "计数。"他低声念出这个词,喉结滚动。

    鼠标滚轮轻轻转动,将时间轴拉到受害者死亡时间的标注点:13分07秒。

    电脑里自动弹出的褪黑素浓度曲线在12分47秒处飙到峰值,再往后7秒,曲线突然平滑下来,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按平了。

    "临界值。"他抓起桌上的白板笔,在玻璃墙上画下两条交叉的线,"褪黑素突破阈值后,人的意识会进入'静默化'状态——所以它要在第13分钟动手,确保受害者连挣扎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阿黄的消息:"设备已到仁和巷,反射板需要你确认角度。"

    沈默把分析软件最小化,转身时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墙角的证物箱——里面装着从巷子里捡回的碎瓷片,守墓人当年用来装骨灰的罐子。

    瓷片边缘还粘着褐色痕迹,他上周化验过,是陈旧的血渍混合着某种植物黏液,现在想来,或许是残响附着的介质。

    仁和巷的风比夜里更凉些。

    阿黄的机械义肢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正踮脚调整频闪灯的角度,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看到沈默走近,他用义肢拍了拍脚边的工具箱,"你要的17%亮度,我调了三次才准。

    这灯有意思,通上电的瞬间,我义肢的温度传感器跳了——逆向电流,从地下电缆井来的。"

    他蹲下身,用听铁锤轻敲井盖。

    回音不像普通水泥地那样沉闷,反而带着细弱的震颤,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听见没?"阿黄摘下义肢上的降噪耳塞,"像不像小孩哭?"

    沈默弯腰贴在井盖上,确实有极轻的抽噎声渗出来,混着电流的兹啦响。

    他直起身时,看见巷口的老槐树后转出两个人影——苏晚萤的米色风衣被风吹得鼓起,旁边是戴墨镜的小林,手里攥着块石板和粉笔。

    "小林说他能'看'到黑暗里的东西。"苏晚萤把围巾往脖子里拢了拢,"我跟他解释了陷阱的原理,他愿意帮忙测试。"

    小林摘下墨镜,在黑暗中,他的瞳孔几乎扩散成纯黑,眼白只剩细窄的一圈。

    他走进巷子中央,石板在怀里抱得很紧。

    沈默看了眼手表:23:59。

    第一声频闪在00:00准时亮起,17%亮度的红光像浸了水的血,只照亮半条巷子。

    小林突然蹲下,粉笔在石板上快速划动。

    等他直起腰,石板上歪歪扭扭画着:地上有东西在数我,影子当秒针。

    苏晚萤凑过去,倒吸一口冷气。

    石板边缘的阴影轨迹被小林用红粉笔描了出来,竟与守墓人生前的值班表完全重合——每12分钟一个巡查点,防空洞的位置被画了个重重的圈。

    "它在复刻守墓人的行为模式。"沈默摸出手机,拍下石板上的画,"九次确认黑暗,是为了凑齐九个'静默者',让他完成最后一次巡查。"

    第九次频闪结束时,整条巷子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物理震动,更像有人隔着毛玻璃看世界,所有轮廓都被拉长了半秒。

    小舟的骨传导耳机突然发出蜂鸣,他摘下耳机递给沈默,"新频率,九声滴答,然后是......"他比划了个喘息的动作。

    沈默把音频导入频谱分析仪,心跳瞬间加快。

    那九声"滴答"的间隔与斐波那契序列分毫不差,而最后一声压抑的抽泣,竟与哮喘患儿临终前的呼吸记录完全重叠。

    "它不是在重现过去。"他按住太阳穴,"是在补全遗憾——守墓人没完成的巡查,患儿没说完的告别,它要把这些缺漏都填上。"

    次日清晨的仁和巷飘着薄雾。

    沈默蹲在巷尾的墙根前,橡胶手套里的手微微发紧。

    流浪猫的尸体蜷缩成毛球,前爪还抓着半截蜡烛,烛芯上用针刻着"阿毛"两个字。

    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球,晶体里泛着不自然的乳白——那是褪黑素过量的典型症状。

    "陈婆昨晚烧的蜡烛。"苏晚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颤音,"她儿子当年死在防空洞,她每晚都给'孩子们'点灯。

    阿毛是她养的猫,总在灯下打盹......"

    沈默用镊子夹起蜡烛,烛泪里还粘着几根猫毛。

    他抬头看向巷口的老槐树,枝桠间挂着的褪色红绳在风里摇晃——那是陈婆用来"镇邪"的。

    "它开始杀非目标了。"他把证物袋递给助手,声音低得像叹息,"第九次补位没成功,所以规则进化了。

    现在连无关的活物都成了计数工具。"

    苏晚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沈默这才注意到,她掌纹的弧度与昨夜的上弦月完全重合——这是她能感知残响的秘密,他早该想到的。

    "三天后。"她望着天空,云层里漏下的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阴影,"月相重合夜。

    上一次残响大爆发,就是在这种时候。"

    沈默低头看表,秒针正指向12。

    他摸出兜里的铜哨,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

    远处传来阿黄的呼喊,说电缆井的逆向电流又增强了。

    "召集所有人。"他对苏晚萤说,声音里有某种东西在绷紧,像拉满的弓弦,"月相重合夜,我们要做个了结。"

    风突然大了,卷着巷口的落叶扑向老槐树。

    树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嘘——",混在风声里,像谁在耳边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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