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一把金色的梳子,细致地拨开古河道上空的薄雾,将望水闸那水泥与砖石混合的庞大体量逐渐勾勒出来。
缠绕其上的藤蔓被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仿佛这座沉寂多年的建筑重新焕发了生机。众人沿着杂草与碎石混杂的陡坡小心翼翼地下行,脚下的不稳定感让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碎石滚落的窸窣声在河谷的寂静中被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周雨桐走在队伍中间,一手稳稳搀扶着呼吸略显急促的郑晓峰教授,另一只手紧握着上官宇那块宝贵的平板。
屏幕亮着微光,显示着那张连夜赶制出的望水闸三维立体地图。一条醒目的虚线蜿蜒曲折,最终指向控制室后墙一处极其隐蔽的通风口,旁边标注着“检修通道(疑似)”。
“看那边,控制室就在主闸体的西侧,”郑晓峰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指着不远处一栋被植被部分吞噬的半坍塌水泥建筑,“废弃快十年了,风雨侵蚀得厉害,但主体结构是当年用高标准水泥浇铸的,还算完整。
振庭兄当年……经常独自一人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他说水闸运行时产生的低沉震动频率,是掩盖精密实验设备声响的天然屏障,是绝佳的掩护。”
陈默走在最前面,手中紧握着那把从祖父旧工具箱里翻出的、锈迹斑斑的铜钥匙。钥匙表面,“检修通道”四个字的刻痕已被岁月磨得近乎平滑,但指尖仔细摩挲,仍能感受到那熟悉的轮廓。
他挥动砍刀,利落地清理掉最后几丛挡路的荆棘,一个被层层厚重藤蔓几乎完全包裹的铁栅栏门显露出来。栅栏上的老式挂锁锈迹斑斑,锁孔几乎被铁锈堵塞,但形状却与手中的钥匙惊人地匹配。
“试试看,希望岁月没有完全吞噬它。”
陈默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入锁孔。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后,锁舌竟真的艰难地弹开了。
栅栏门被推开,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铁锈、陈年霉味和地下潮气的冷风瞬间涌出,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通道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只有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偶尔反射出手电筒光束的微光,地上积着一层浅浅的、浑浊的污水,隐约间,似乎能看到极远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绿莹莹的光芒在闪烁,像是某种仪器的指示灯。
柳清月立刻举起手中的青铜音叉。刚一进入通道,音叉便像是被唤醒一般,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强烈的“嗡鸣”声,叉身上那些古老的古琴纹路甚至自主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微光,与通道深处某种看不见的、持续存在的低频振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通道内部有东西……是祖父留下的共振装置,”她语气带着一丝激动和肯定,“音叉的反应如此强烈,说明那件东西不仅在这里,而且很可能仍在持续运作!”
马超迅速掏出便携式检测仪,屏幕上的数据立刻剧烈跳动起来:“不可思议!通道内的孢子浓度读数几乎降为零!远远低于外部环境!这说明这里存在一个强效且持续的孢子抑制场!柳振庭当年设计的稳定器,其效能和持久性远超我们的想象!”
众人依次侧身进入这狭小的通道。上官宇将手电筒调到最强光模式,光束如同利剑划破黑暗,照亮了斑驳潮湿的墙壁。
墙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手绘图案和公式——正是柳振庭标志性的水脉纹,其间夹杂着频率计算公式和能量流向草图。有些关键节点旁,还用醒目的红笔标注着“危险!勿近!”“频率临界,慎动!”的警告字样,无声地诉说着当年此地的危险与机密。
走了大约二十米,通道到了尽头,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铸铁制成的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没有传统的锁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打磨得十分光滑的、与柳清月手中青铜音叉形状分毫不差的凹槽。
“需要特定的频率共鸣才能触发机关。”柳清月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青铜音叉嵌入凹槽之中。她屏住呼吸,回想着《治水曲》的旋律,指尖轻轻弹动叉身,发出稳定而精准的380Hz尾音频率。
霎时间,铁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闷而复杂的机械声响,像是沉睡多年的齿轮组再次被唤醒,发出“咔嗒、嘎吱”的运转声。紧接着,厚重的铁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仿佛一位沉默的守卫终于为认可的人让开了道路。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这里就是望水闸控制室的核心区域。房间不大,但四面墙壁都被充分利用:挂满了老式的、指针式的仪表盘,虽然多数已经失灵,但仍有几枚表针在微微颤动;墙上钉满了泛黄的、手绘的图纸和数据表,上面是柳振庭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实木工作台,台上异常整洁,与周围的陈旧形成鲜明对比。
台子正中,静静地放置着一个黄铜制成的圆筒状设备,约半米高,筒身被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阴刻着四个古朴的大字——“水脉定孢”。整个设备一尘不染,仿佛时光从未在此流逝,一直有人精心擦拭维护。
筒体顶部,有一个与柳清月手中青铜音叉底部完美匹配的凹槽。旁边,则放着一本用牛皮纸包裹的、更显厚重的笔记本,封面上用工整的毛笔字写着《孢子稳定器操作原理与日志》。
“找到了!这就是祖父笔记里提到的稳定器!”周雨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铜制圆筒。
筒身触手冰凉,但仔细感受,能清晰地察觉到其内部有持续不断的、细微而稳定的震动传递出来,仿佛有一颗强大的能量核心在其中永不停歇地运转。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翻开那本操作手册。
第一页便是柳振庭那力透纸背的字迹:“‘水脉定孢’器,乃借望水闸地基之自然震动为源(基准2.5Hz),经特殊晶体转换,可蓄能百年。需以特定古琴韵律(详见附录频率表)激活,方可输出‘定孢磁场’,覆盖半径五百米,有效抑制孢子活性,维系一方清净。”
马超立刻将检测仪的探头对准稳定器,屏幕上的数据瞬间飙升并稳定在一个极高的数值:“输出频率锁定380Hz,磁场强度峰值达到90%!这个强度足以覆盖整个古河道核心区域!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找到它……那些储存罐根本不会出现裂痕,所有的危机或许都能避免!”
上官宇的目光则被墙面上一个不起眼的老式指针仪表吸引,那枚小小的指针正在一个绿色的刻度区间内微微但稳定地颤动着:“看这个!这个仪表实时显示着水闸基础的震动频率,现在稳定在2.5Hz!完美对应!
柳振庭先生的设计简直巧夺天工——充分利用自然环境中的恒定能量来驱动高科技设备,自给自足,根本不需要依赖外部电力供应!这才是真正的可持续科技!”
柳清月走上前,将手中的青铜音叉郑重地、严丝合缝地插入稳定器顶部的凹槽之中。就在音叉与凹槽接触的瞬间,那沉稳的“嗡鸣”声陡然变得更加宏大、更有力量,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被彻底唤醒。
整个铜制筒身随之泛起一层柔和的、却异常明亮的蓝光,瞬间将整个控制室映照得如同白昼。蓝光所及之处,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孢子甜腥气味仿佛被彻底净化、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令人惊喜的是,众人自从吸入孢子烟雾后一直存在的轻微头晕、耳鸣等不适感,也在蓝光的笼罩下迅速缓解、消散。
“这稳定器……它不仅能够抑制环境中的孢子,还能净化人体内已经吸入的残留孢子,修复神经干扰!”周雨桐惊喜万分,立刻翻开随身携带的病历本,快速而详细地记录下这一重大发现,“这个特性太关键了!李婶、陈母,还有所有出现轻微症状的人,如果能长时间处于这个磁场的覆盖范围内,他们的神经症状一定能得到大幅减轻甚至彻底康复!”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于发现的喜悦中时,孙蕊一直保持高度警戒的腰间监测仪突然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滴滴”警报声。
她迅速低头查看屏幕,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不好!康泰的无人机群!正在朝望水闸方向快速逼近!热成像信号识别至少十架,挂载了高精度热成像仪和孢子浓度探测器!预计最多五分钟后抵达我们头顶空域!”
“他们肯定是监测到了稳定器激活时瞬间释放的强大能量波动!”上官宇立刻俯身操作平板,手指飞快滑动,启动最高级别的信号伪装程序,“但稳定器产生的磁场能量级太高了,我们的伪装效果就像是试图用一张纸去盖住太阳,效果会大打折扣,他们很快就能精准定位!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我来背它!”陈默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一把将沉重的铜制稳定器稳稳扛在肩上。出乎意料,它的重量比看起来要轻得多,显然是采用了特殊的合金材料。
“这东西不算太重,我能行。我们从控制室的前门出去,郑教授说过,那边有一条被遗忘的小路,可以直通向日葵花田,比我们从原路爬回山坡至少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郑晓峰闻言,立刻再次翻开那本几乎从不离身的《临溪镇治水史》,手指有些颤抖地指向其中一页泛黄的手绘地图:“对!对!就在这里!前门外的小路是振庭兄当年亲自规划并秘密修建的应急通道,地图上明确标注着,就是为了应对今日这样的紧急情况。只是几十年过去,恐怕早已被荒草灌木彻底埋没了。”
柳清月没有犹豫,她手持音叉,快步走到控制室面向古河道方向的前墙。目光锐利地扫过布满灰尘和水渍的墙面,最终停留在一处看似普通、实则纹路略有不同的水脉纹节点上。她深吸一口气,用音叉尖端精准地敲击在那一点上。
墙面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括声响,紧接着,一块约一人高的墙体悄无声息地向侧面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外倾斜的狭窄通道。一股混合着新鲜泥土和向日葵清甜气息的风立刻涌入,让人精神一振。
“就是这里!快走!”柳清月率先侧身钻出。
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依次迅速通过这条狭窄的逃生通道。陈默背着稳定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珍贵的希望之火。当他们重新回到山坡上,沐浴在越发耀眼的晨光下时,远处天空已经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密集的引擎轰鸣声,数个黑点正在视野中迅速变大。
周雨桐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沉默的望水闸,心中波澜起伏。在这场与康泰集团的高科技博弈中,柳振庭这位逝去的科学家,再次用他超越时代的、融合了传统智慧与自然之力的创造,为他们指明了道路,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筹码。
这枚凝聚了智慧与远见的铜制稳定器,无疑将为接下来更为艰巨的孢子控制与神经数据争夺战,带来决定性的转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