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寒意透过鞋底渗入,浑浊的积水没过脚踝,每向前艰难迈出一步,都会带起“哗啦”的水声,这声音在狭窄而封闭的石壁间反复碰撞、回荡,无止境地敲打着众人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周雨桐一手扶着湿冷滑腻的石壁,另一只手将平板电脑高高举起,避免其沾水。她的指尖仔细摸索着石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感受到水脉纹的走向和密度正在发生显著变化——它们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密集,如同某种神秘的导航系统,又像是柳振庭留下的、只有知音才能解读的无声路标,正坚定不移地指引着通往最终安全屋——老粮库的方向。
“这些刻痕绝非随意为之,也不仅仅是装饰或记录,”
郑晓峰教授举着高强度手电筒,光束如同考古学家般仔细地扫过每一寸石壁,语气中充满了发现的兴奋,“你们仔细看,这些纹路的分支方向、转折角度、甚至是深浅变化,其实都对应着不同的声波频率和共振模式。”
他甚至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折叠放大镜,对准一处尤为复杂精密的刻痕组合,“看这里,这一段的曲线变化,分明记录的是‘治水曲’中从宫音平稳过渡到商音的完整波动模型,旁边还用极细的刻线标注着频率数值——392Hz平稳转至349Hz。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柳先生是将整首‘治水曲’的韵律密码,都以这种物理的方式,镌刻进了这条通道的石壁里!”
柳清月闻言,眼中闪过熠熠光彩。她立刻举起手中的青铜音叉,凭借对乐谱的深刻记忆和石壁上的频率提示,精准地敲击出349Hz的商音。清越的金属颤音在通道内荡漾开来。
当音波触及前方不远处的石壁时,众人清晰地听到石壁内部传来“咔”的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紧接着,一面看起来与周围毫无二致的石壁缓缓向内旋开,露出后面一条更为宽敞、干燥,并且空气也明显清新不少的通道。
“声控机关!而且是如此精妙的声控机关!”上官宇惊叹道,脸上写满了对前辈智慧的钦佩,“柳振庭先生在几十年前就预见到后人可能会面临绝境,需要这条紧急避难通道。他用这种方式确保了只有懂得古琴韵律、理解他思想的人,才能真正安全地通过。这不仅是技术,更是艺术!”
马超第一时间将检测仪的探头伸向新出现的通道。屏幕上的数值迅速下降,最终稳定在一个极低的水平:“孢子浓度0.1mg/m³!几乎和外界未受污染的自然环境无异!太惊人了!
这条新通道的墙壁……我怀疑在建筑材料里掺入了某种能抑制或吸收孢子的特殊矿物粉末,或者更可能的是,柳先生利用了通道本身的特殊几何结构,结合水脉纹刻痕,形成了一个能够持续产生净化共振的声学装置!他的生物学和物理学水平,真的远远超出了他所在的时代!”
众人踏入这条新通道,脚下的积水迅速变浅,最终消失,地面变得干燥而坚实。两侧石壁上的水脉纹也愈发精巧繁复,甚至开始出现类似DNA双螺旋结构的立体雕刻,其扭动的角度和分叉点,与马超培养皿中那些外星植物样本的蓝色基因纹路有着惊人的、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看这些!这些纹路不仅仅是在模仿声音,它们是在描述孢子本身的基因结构!”
马超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他快速用平板电脑的高清摄像头拍下这些石刻,与之前存储的样本数据进行实时对比,“你们看这个双螺旋结构上的特定蛋白质结合位点,这个分叉和转折,完全对应孢子基因序列中负责‘信号接收’和‘活性变异’的片段!
柳振庭先生他……他不仅早于我们数十年发现了孢子,他甚至可能已经利用有限的工具,部分破解了它的基因密码!这简直是神迹!”
周雨桐若有所思地翻开着那本边缘已经磨损的手写病历本,指尖停留在记录李婶病情的那一页,目光锐利起来:“我记得很清楚,李婶产生强烈幻觉时,脑电图显示她的主导脑电波频率恰好是78Hz。而马超之前的检测也表明,孢子在其活性最强时,其核心共振频率也是78Hz。这绝非巧合!”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石壁上那些仿佛在无声流动的基因纹路,“孢子极有可能是通过精确模仿、甚至劫持人体特定的神经电信号频率,来侵入并干扰感知系统,从而制造出逼真的幻觉!而柳振庭留下的这些韵律刻痕……”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它们能发出与孢子干扰频率相抵消、或者说能形成‘声波防火墙’的特定频率,从而阻断孢子的神经侵袭!”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隐约传来了细微的、潺潺的流水声,这与之前死寂的积水声截然不同。同时,空气中开始混杂进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陈年普洱茶饼特有的醇厚香气。
郑晓峰教授精神猛地一振,疲惫的脸上焕发出光彩:“是流水声!是老粮库内部用来调节湿度的地下水循环系统!还有这茶香!绝对不会错,是粮库里常年存放的、用于防虫吸湿的普洱茶的香气!我们离目的地非常近了!胜利在望!”
然而,上官宇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平板电脑,就在此时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不同于以往的连续警报声!屏幕上的信号图示瞬间被一片不断闪烁的、代表着高强度干扰和危险的红色所覆盖!
“糟糕!康泰他们……他们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广谱信号干扰模式!所有民用、甚至部分军用频段的通讯信号都被彻底屏蔽中断了!我们现在完全成了信息孤岛!”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个监控界面,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而且,他们在推测我们可能出现的所有出口方向,尤其是这个通道指向的老粮库区域,布置了密集的生命信号探测仪!形成了一道探测墙!我们一旦从出口出去,身体散发的红外热源和生命磁场会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显,瞬间就会被锁定!”
孙蕊立刻从背包的夹层里掏出最后两枚宝贝似的电磁脉冲弹,眼神决绝:“看来只剩下这个办法了,用脉冲弹暂时瘫痪掉他们出口附近的电子设备,为我们争取一个短暂的时间窗口。
但是……”她顿了顿,语气沉重,“脉冲爆炸产生的强电磁场,肯定会干扰到稳定器产生的定孢磁场。李婶和陈母的症状……可能会因此出现反复甚至加重。”
“或许……我们不必非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柳清月忽然开口。她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石壁上一处极为复杂、前所未见的刻痕组合。
那图案看起来像是将古琴的七根琴弦与一幅微缩的星象图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充满了神秘而和谐的美感。“祖父的手记最后几页,潦草地提到过一种理论上存在的‘地脉共鸣’现象——利用这种深埋地下的、具有特殊结构的天然或人工通道作为共振腔,可以将音叉发出的特定频率序列无限放大,从而短时间内干扰甚至控制一定范围内所有基于电磁原理的电子设备。但这需要对频率有着极致精准的控制,序列不能有分毫差错……
而且,”她抬起手中的青铜音叉,目光凝重,“对音叉的材质和铸造工艺要求极高,普通的音叉根本无法承受这种能量放大,会瞬间碎裂。只有祖父特制的、蕴含了某种特殊合金的青铜音叉,才有可能……”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集中于眼前的石壁刻痕上。她按照那星弦图案的指引,屏息凝神,依次敲响宫、商、角、徵、羽、变徵、变宫七个古音,频率从沉稳的392Hz一路攀升至空灵而尖锐的494Hz。
音叉每一次的嗡鸣声都没有消散,而是在这特殊的通道内不断地叠加、共振、放大!声音变得越来越宏大,越来越磅礴,到最后仿佛不再是单一的金属颤音,而是整条古老通道在低沉地吟唱、在怒吼!
“嗡——嗡嗡——”
通道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顶部的灰尘和细小碎石簌簌落下,掉在水洼里,溅起片片水花。上官宇死死盯着平板屏幕,只见上面那令人绝望的红色干扰信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随后竟像被狂风卷走的沙画一般,迅速地变淡、消散!代表生命探测器的光点也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成功了!干扰消失了!生命探测器的信号全部中断了!地脉共鸣起效了!清月,你太棒了!”上官宇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快走!这种强度的共鸣对音叉和通道都是巨大的负担,效果维持不了太久!”柳清月迅速收回音叉,那青铜叉身此刻烫得惊人,表面的古琴纹路闪烁着过度负载后不稳定的炽热微光,显然已近极限。
众人抓住这宝贵的机会,沿着通道向前狂奔。尽头很快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十分结实的老旧木门,门上挂着的铁牌虽然锈蚀,但“临溪镇第三粮库”的字样依然可辨。陈默用撬棍毫不费力地撬开已经老化的锁舌,用力一推——
门后,是一个极为宽敞、充满历史感的地下空间。高高的穹顶下,堆叠着无数蒙尘的、鼓鼓囊囊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新鲜稻谷香气和陈年普洱茶饼特有的醇厚芬芳。仓库角落,几盏应急灯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黄色光芒,表明这里的备用电力系统仍在良好运行。
孙蕊和陈默立刻小心翼翼地将李婶和陈母搀扶到门口一堆干燥洁净的麻袋上休息。周雨桐马上上前为李婶做初步检查,惊喜地发现老人呼吸平稳,脉搏有力,之前因孢子引起的幻觉症状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奔逃和地脉共鸣的冲击而复发。
放置在角落的稳定器持续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晕,与空气中浓郁的茶香交织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道无形而坚实的保护屏障,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马超和上官宇则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开始忙碌。
他们迅速在仓库的几个关键点位布置好带来的便携式信号***和环境检测仪,全面监控着内外的动静。仓库厚重的水泥墙和复杂的堆货环境形成了天然的物理屏蔽,康泰的探测器想要从外部精准定位这里,绝非易事。
然而,周雨桐的眉头却并未真正舒展。她借着应急灯的光芒,仔细打量着仓库的墙壁。那里,同样刻着与通道内一脉相承、略显简化的水脉纹符号。
所有这些线索,柳振庭先生留下的所有密码与装置,最终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终点——新海市数据中心那守卫森严的地下最深处。
康泰那野心勃勃的“终极方案”、外星孢子的所有秘密、以及那个关乎人类文明走向的“平衡机制”,都将在那里迎来最终的答案。他们这支由医生、工程师、传承人、科学家组成的、在磨难中不断壮大的队伍,别无选择,即将直面这场风暴最核心、最激烈的漩涡。(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