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越大,风浪便越大。
其实,吴天德早有心理准备,随着快餐生意的持续盈利,迟早会迎来一系列麻烦和挑战。
但吴天德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先给他惹事的,却是来自身边几个自己人。
这不,焦二的老婆秦氏,和兴隆街分店的霞儿姑娘,当街打了一架。
据说,焦福、焦贵兄弟俩,作为吴天德的身边亲兵,在快餐店里打工许久,一文钱都没有赚回家,作为当家人,秦氏怎能不心生怀疑?
“关我什么事?吴东家在营中出任总旗官,不照样没有拿到兵饷?你那两个宝贝儿子,难道就格外与众不同了?”霞儿姑娘当即反驳道,表示这件事与她无关。
“你放屁。”秦氏气得暴跳如雷道,“他大伯早就把这几个月的兵饷,付给吴东家了。吴东家也亲口承认,只等焦大爷付了钱,他便当天发放,绝不拖泥带水。我且问你,这些银子都去哪里了?”
霞儿姑娘当然不会承认,这些银子都喝了花酒,换成了银手镯,如今这镯子就戴在她手腕上哩。
她不屑一顾道,“他们兄弟俩的银子去了哪里,你应当去问他们。你问我这个小姑娘做什么?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勾搭在了一起。你再这样胡乱说话,影响了我的清誉,我对你不客气。”
“啧啧啧,你一个腌臜货色,有个狗屁清誉。我早就听说你是一个烂货,在窑子里干过,这会儿倒有脸说清誉了?”秦氏反唇相讥道。
两人旗鼓相当,针尖对麦芒,越说越火大,最后干脆大打出手。
焦二老婆徐娘半老,被人扒掉了下身衣裙之后,她那白腻的浑圆肥臀,引人不禁叫好,生出无数绮丽遐想;
霞儿姑娘风华正茂,她的上身衣裳被撕烂,两只香甜柚子傲然挺立,暴露在空气之中,同样让人大饱眼福,呼吸为之一窒。
更有兴隆街分店的管事鲍二家媳妇,她一会儿拦住这个,一会儿拦住那个,累得气喘吁吁,身前那颤颤巍巍的景象,也堪称一道亮丽风景。
就这样,不过片刻功夫,兴隆街便堵了一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挑担子的小贩挤在街口,驴车的铃铛响个不停却寸步难移,几个赶车的汉子急得直跺脚,却被攒动的人头挡得动弹不得。
“哪个不长眼的挡了路!”一声怒喝从人群外传来,贾珍勒着马缰,脸色铁青。他身边的贾琏也皱紧眉头,二人奉了贾政之命,要去通州张家湾给即将南下赴任的贾雨村送行,如今却被堵在这市井之中,满身的不耐烦。
宁府总管赖二连忙凑上前来,陪着笑解释道:“回老爷的话,人群中间是‘真有味’快餐店里的几个女佣在闹事呢。这家店背后的东家唤作吴天德,他就靠着这些模样周正的女人招揽生意,听说挣了不少银子。”
“哦?”贾珍挑眉,目光透过人群,隐约瞥见里面衣衫不整的女子,语气带了几分探究,“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贾琏便在一旁笑道,“他原是金陵王家奴仆,因父兄三人死于战场之上,我那岳父便对他开恩,允许他脱离奴籍,自立门户。他曾在咱们贾氏义学读书,珍大哥听说过这名字,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他先前就是个混子,到处骗吃骗喝,穷得叮当响。”赖二接着说,“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浪子回头,买了一个神机营武官身份不说,又开了这家快餐店,如今旗下都有三家连锁店了!听说客人们就爱来这儿,图个热闹,也图这些姑娘们长得好看。”
贾珍心里忽然一动。近来府里用度紧张,他正愁没个生财的好路子,这快餐生意既能挣钱,又不像开当铺、做绸缎那般费心思,吴天德一个混子能做成,他堂堂一个三品威烈将军,难道还做不成?
可转念一想,他又沉了脸。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吴天德乃是金陵王家世仆出身,荣府银库房管事吴新登的亲侄儿,和王夫人那里也能拉上关系。
若是硬抢了这门生意,传出去未免落人话柄,说宁府仗势欺人,亲友们的面子上实在不好看。
“走,先去给贾雨村大人送行。”贾珍勒转马头,对贾琏说了一句,目光却又扫了一眼人群深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这生意,他既看上了,总得想个法子弄到手才是。
随后几天,贾珍为了此事,反复权衡了许久。
他既想夺了吴天德的产业,又怕金陵王家出头反对,若是不夺,手里的银子又不凑手。
贾珍看中的那个女孩儿,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秦可卿,扬言非一万两银子的彩礼不嫁。
一万两银子,贾珍手头倒不是说没有,但真要因此给了人家一万两,府里上上下下,数百口人,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可是就这样丢开手,贾珍又万分不舍。
漂亮的女人,贾珍确实经历了不少,图一时新鲜,玩过了就抛弃发卖的俏丽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
但像秦可卿这般童颜巨胸、身材妖娆之人,贾珍却见得不多,更不曾得手过一次。
当时在庙会上偶遇,她被贾珍故意问路时,那羞羞答答的模样,又纯又欲的表情,嗲声嗲气的口吻,让贾珍至今回想起来,都不由心中一动。
要不然,他也不会托了人上门提亲。像宁国府这般显赫家世,以贾蓉的嫡子身份,即便是那些郡王府里的千金小姐,也勉强配得上,他秦业一个小小的工部营缮郎,又算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他秦业竟然敢以彩礼问题,婉拒这门亲事?
然而深究下来,贾珍却突然泄了一口气。
哎,要怪只能怪他的头一个原配夫人,也就是贾蓉的亲生母亲,在贾珍的风流韵事上不肯让步,夫妻双方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她被活活气死,连带着整个宁府的名声,都有些不好听了。
好在贾珍娶的这个续弦尤氏,因其出身一般,倒是能安守本分,但也给宁府提供不了什么助力。
计较起来,他贾珍还是有些吃亏了啊。
想到这里,贾珍不由得牢骚满腹。他恨贾蓉的亲生母亲不懂事,王公贵族之家,谁不是三妻四妾,他又没有在外头金屋藏娇,包养外室,不过是玩弄几十个或者上百个府里的俏丫头,关起门来,外人谁知道,偏你要这么较真做什么?把自己的小命丢了不算,还让宁府失去了姻亲助力。
贾珍恨乌及乌,看向儿子贾蓉的神色,也变得越发阴沉起来。
“好你个小畜生,为了你这门亲事,我是绞尽脑汁,替你想办法。你倒好,站在这里一声不吭,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小心我哪天发作起来,打你一个半死。”贾珍突然咆哮道。
贾蓉暗暗叫苦。他在心里吐槽道,是您老人家看中了秦可卿,一心想把她娶进家门,好方便您任意拿捏,倒拿我来做幌子?不说我根本就没瞧见过她,就算是见过了,若是我对这门婚事表现得十分热心,您老人家岂不是会更加起了疑心,更加不会放过我了?
贾蓉生怕父亲贾珍又要殴打他出气,便祸水东引,说道吴天德在宁荣街上的那家真有味快餐旗舰店,也不是一点争议都没有,这件事真要较真起来,荣府里的王太太、琏二奶奶,都是没办法替吴天德出头的。
这番话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贾珍脸上的怒色果然滞了滞,眉头拧成个疙瘩,方才要发作的火气瞬间被疑虑压了下去,他往前倾了倾身,沉声追问道:“此话怎讲?”
贾蓉和吴天德属于点头之交,说起来又有着同窗之谊,是在一起吃过酒的。但他此刻为了自保,也只能给吴天德上眼药了。
“回父亲大人,吴天德原本住在小花枝巷,是一个破落的一进三合院,不值几十两银子,如今记在府里焦大的亲弟弟焦二头上。吴天德名下这家位于宁荣街上的快餐旗舰店,则原本属于焦大所有。双方房产互换,这其中,很难说没有什么猫腻?”贾蓉小心翼翼道。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焦大这处房产,虽然乃是他个人所有,卖给谁也都是他的权利。但若是这笔交易不公道,我们作为焦大这厮的主人家,替这位老奴出头,也属于怜老惜贫之举,义所当为。不过,我好像听说,当初为了达成这笔交易,吴天德给焦大这厮补了几百两银子的差价?”贾珍沉吟道。
“确有此事。但宁荣街上这家店铺,少说也价值五六百两银子,但吴天德却只补给了焦大四百两,即便再加上小花枝巷那套小院,折价五十两银子,那也还差了许多不是?我们可以鼓动焦大反水,一边去宛平县衙控告吴天德这厮坑蒙拐骗,一边派人进店滋扰生事,受此影响,他这门快餐生意,便要受到影响了。”贾蓉解释道。
“好好好,你这个笨小子,总算也开窍了一回。等把吴天德的产业谋到手,再将秦可卿娶到府里做少奶奶,我便把那个通房丫头文花赏赐给你。”
贾蓉听后,心中一喜。父亲贾珍身边,有两个绝色丫头,佩凤擅长吹箫,文花善于唱曲,两人喉清嗓嫩,合奏时,真令人魄醉魂飞。
贾蓉暗中垂涎她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畏惧父亲责罚,有贼心没有贼胆而已。
现在听父亲说,有意将文花赏赐给他,他心中激荡之下,本想磕头谢恩,又担心父亲心中生疑,只好故作平静,“嗯”了一声。
贾珍心情大好之下,也懒得理会儿子的这些心思变化了。
焦大这里好办,虽然他认为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哪有买卖达成之后还反悔的道理?但问题是,他再如何正直,也不可能恶了主人家的面子。
贾珍说怎么干,他同意得照办,不同意还得照办。
他就这样坐上了宁府安排的马车,前往宛平县衙报案。
另一边,贾珍还安排了宁府管家俞禄,带上一些府中家丁,前往宁荣街上的真有味快餐旗舰店堵门。
宁府管家俞禄原是江湖人士出身,略有一些身手。得到主人命令后,他不敢怠慢,很快来到了旗舰店门口。
俞禄身后还跟着七八名精壮家丁,个个横眉竖目,手里攥着木棍。
“吴天德!你给我滚出来!”俞禄的嗓门又粗又亮,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瞬间压过了店里的嘈杂声。
吴天德刚从后厨检查完工作出来,闻声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堂前:“来者何意?带着人堵我店门,是想砸场子不成?”
“砸场子?我看你是丧了良心!”俞禄往前一步,指着吴天德的鼻子骂道,“你这奸猾小人,专挑宁府里的老人家蒙骗,哄着他们把手里的产业低价转让给你,真当宁府没人主持公道了不成!”
他话音未落,家丁们便跟着起哄,有的用木棍敲着桌子,有的冲食客们瞪眼。店里的客人本就多是寻常百姓,见这阵仗,生怕被卷进是非,纷纷撂下碗筷,嘴里念叨着“晦气”,抄起随身物件就往门外挤。
不过片刻,原本坐满人的大堂就空了大半,地上散落着没吃完的饭菜、打翻的汤碗,看上去杯盘狼藉。
吴天德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怒火直往上冲:“你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与宁府焦大爷的交易,全是自愿公平,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俞禄却是懒得废话,直接呼叫旁人动手。
吴天德的身手和俞禄差不多,仅略强一些,但俞禄带了许多帮手,吴天德身边却仅有一个贾菌可以帮忙。
贾菌年纪还小,刚开始学的都是一些花拳绣腿,三两下便被对方打倒在地,痛得哇哇大哭起来。
恰好曲非烟从鼓楼西大街分店赶过来,找闺蜜晴雯玩耍,看到这一幕,她又如何忍得住?当即掏出匕首,招招致命,刺中了好几名宁府家丁。
顿时,大堂内惨叫连连,鲜血飞溅。
俞禄见情况不妙,吓得拔腿就逃。
大家卖进宁府为奴,不过是为了挣一口饭吃,想要让他们和人拼命,就有些不值当了。
俞禄等人走后,曲非烟见吴天德仍旧愁眉苦脸,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坏人不都被我打走了么?你还满脸苦涩做什么?”曲非烟不高兴道。
她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神勇,吴天德应当表扬她才是。
吴天德悠然长叹道,“哎,你今日有些冲动了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