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走在板车旁,给张涟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温声和小姑娘说着话。
小涟漪脑袋的伤势渐好。小涟漪又是个很懂事,哪里痛哪里不舒服都不会吭声,永远乖乖的跟她说:“我已经不痛啦,母亲!”
赵燕飞看着沈音眼下的青黑,心疼得不行,拉起她的手小声道:“音儿,委屈你了。当年若不是为了沈家的名声,也不会让你嫁给松白……”
沈音听着这话,忽然笑了笑,将手抽离,指尖划过母亲冰凉的手背。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目光望向队伍前头的周牧之。
日头慢慢爬高,风里的凉意散了,多了些暖意。赵燕飞从怀里摸出块干硬的饼,掰了半块递给沈音:“音儿,你吃点,别饿着。”
沈音神色微愣。她待赵燕飞亲近,是因为原身和赵燕飞母女二人感情一向很好,她不想态度转变太大,惹来嫌疑。
这些天她一直是单打独斗,她本以为她是钢铁女侠,无坚不摧,任何物理攻击对她都是零伤害,没想到会有人将难得的食物,第一递给了她……
哪怕她知道,只是因为她顶了原身的身份和脸,才能得这份好,但她还是……有点感动。
因为,她从小没有母亲。父亲是个酒鬼,喝了酒就打她,骂她妈是扫把星,死了还留下个拖油瓶……
沈音沉默的接过,咬了一口,饼渣卡在喉咙里,咽得费劲。
她忽然觉得,这流放路上的日子,或许比她想预想的要好。
没有任何依据,全靠第六感。
……
张松白的娘,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帕子在手里拧得变了形,目光绕开沈砚和沈老爷,却直直落在沈音身上,自顾自的叹出一口长气:
“周总管是厚道人,一路关照,可我们家松白命苦啊。娶个媳妇进门,没等享着半点助力,倒先跟着卷进这流放的祸事里……”
在张母的心里,他们家会有这等祸事,全是沈音造成的,他们妥妥就是娶了个灾星进门。
张母为人刻薄,将张松白这个大儿子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对沈音这个儿媳妇看不上眼。
她儿子厉害着呢,本该娶更好的女子,全让沈音给耽误了。
她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地飘向众人的耳朵:“都说媳妇是家里的撑门人,可我们家这情况,倒像是沈家女子来了之后,就没顺当过。也不怪旁人说,这福气薄的,连带着家里都受影响……”
这话明着是抱怨自家命苦,暗里却把“倒霉”的帽子扣在沈音头上,既发泄了不满,又碍于沈家还有人在,不敢把话说绝。
张母清楚得很,真惹恼了沈砚那性子,或是让周牧之觉得张家不懂事,这流放路上,他们娘几个可就没了依靠。
沈音听见这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个表情都没有。
她穿来这具身体也有些日子了,早摸清了张松白娘的性子:
从前在京城嫌原身性子冷、不会伏低做小,如今落了难,更是把所有不顺都归咎到“娶错人”上,不过是仗着“婆婆”的身份,又怕沈家的势头,才敢用这种软刀子戳人。
她心里门儿清。
若不是原身当年偷偷拿嫁妆填了张家的窟窿,就凭张松白那点能耐,他们家早就在京城的派系倾轧里散了架。
如今倒好,患难时的补贴全忘了,只记得拿“倒霉”说事。
这种货色,收拾起来简单的很。
张松白听得脸吓白了,忙冲过去拉他娘:“娘!你在胡说什么!”
张松白不由的瞥了眼沈音,颇有看其脸色的意思。
“我哪胡说了?”张松白娘甩开他的手,声音又拔高半分,却刻意错开沈家人的方向,“咱们家从前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安稳度日,自打……”
“娘!”张松白急得捂住那张嘴,眼角偷偷瞟向沈音。
见她依旧稳稳地扶着张涟漪,神色半点未变,心里更慌了,“娘你就好好歇着!大家赶路都很累了,别在这惹麻烦!”
从智通身上吃了个大亏,张松白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再没有之前的心气,只想平平安安的到婺城。
他娘被捂得喘不过气,扯下那只手,嘴里还在嘟囔:“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娶个媳妇不能帮衬,反倒添晦气……”
声音越来越小,却刚好落进沈音耳朵里。
沈音这时才抬眼,刚好对上沈砚冷得能结冰的目光。
他显然听出了话里的刺,手已经攥成了拳头,眉峰拧得死紧。
沈音却轻轻摇了摇头,指尖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动。
沈砚的脸色却并未好转,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你可知,一时退让别人不会觉得你知书达礼,只会觉得你是个软柿子,能随意拿捏。”
沈音勾了勾唇,她何止是知道。沈音径直上前,刚要开腔,张松青突然站了出来。
张松青是从板车后绕过来的,鞋底碾过路边的泥土,掌心还沾着草屑,手里攥着根刚削好的木棍。
顶端磨得光滑,是怕戳着人,杆身却削得趁手,显然是一路走一路修的。
他没看张母那张拧成麻花的脸,也没管张松白慌得发颤的手,径直走到沈音身侧,把木棍往她手里一塞。
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着点粗粝的薄茧,声音却冷得像山涧的冰:“拿着,防野狗。”
这话明着是说路上的畜生,眼神却扫过张母,那点寒意让张母的脸色瞬间难看了。
“阿青!放肆!”
“你这是在指桑骂槐谁!”(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