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怎么会是他

    方家是云州近年的新秀。

    园馆修在郊野,时值暮春,芳菲将歇。垂柳拂过堤岸,飞鸟贴着水面一掠而过。辞盈扶着女婢的手下了马车,一眼便望见正中央那名高挑妇人。

    蔡氏与方樾叔父同为北地人。

    面庞轮廓清晰,笑语盈盈,接人待物爽朗大方。清溪上游已经摆好酒殇。杯随水流,曲水流觞。

    不过辞盈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正想像往常一样找个角落混过去,那名女婢却领着她到了前头。

    她以往存在感实在太低。

    第一次接受这么多目光的洗礼,不免有些不自在。

    才刚落座,旁侧就有眉目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自来熟地搭上她肩膀。

    “这位便是从兄所说的江五女郎吧?”

    辞盈不识得人,只点头应声。

    方仪静笑道,“我才到云州不久,从兄是与江二郎君交好的方樾郎君。”

    这般一说,辞盈便知道了。

    竟是蔡氏之女。

    此前从未听说过方家叔父还有个女儿,不过细看样貌确实与方樾有几分相像……垂落眼帘挡去讶色,辞盈与她招呼。

    “幸识女郎。”

    见她模样虽有些怯弱,但胜在恬静乖巧。方仪静笑容更甚,大大咧咧道。

    “女郎好颜色,与你那位兄长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这话但凡出自男子之口,都会显得轻浮,恰巧被从后头过来的方樾听到,连忙喝止。

    “静娘,不可无礼。”

    他又转身给辞盈赔礼,“五女郎海涵,我这小妹不受训惯了。”

    辞盈自是不计较,“郎君言过了。”

    事情到这本该翻篇,但方樾站定在跟前,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感受到那道打量的目光,她心底疑惑,下一瞬就听见对方声音,“今日的酒是取冬日雪水与梅花酿就,女郎当尽兴而归。”

    出于友人的看重,方樾本意是照拂她一二。

    辞盈愣了愣,倒没有想歪,落在旁人眼中却变了味。

    席间另有贵客要招待,方樾没有久留,只简单与她攀谈几句。又怕方仪静出言不逊,强硬拉着人一块告辞。

    两人前脚才走,面前的酒盏便骤然被一阵袖风带倒。

    辞盈扯着裙角向后躲去,这才避免了衣裙被飞溅酒水浸透的下场。

    大袖主人是个年轻女子。

    手持麈尾扇,面描斜红妆,正迎着她的视线,挑衅般微微抬高下巴。

    “对不住,手滑。”

    话虽这么说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不善。

    辞盈没有说话,只低头扶起酒盏。

    这种情况,江老夫人教诲她的是不多做辩解、不逞口舌之争。她说只有最粗鄙不堪的市井妇人,才会与人面红耳赤一辩高下,在外绝不能堕了江氏的清名。

    见她反应平淡不像是被激怒的模样,那女子开始与旁座攀谈起来。

    在东拉西扯说了一番香火旺盛的观水寺后,话题倏地又转回她身上。

    “江五女郎,听说你母亲当年连夜想离开江氏,连嫁妆都甘心舍下,只可惜病到起不了身。”

    对方以扇掩唇,一派天真语气。

    杏仁饼稍微干巴,辞盈嚼了好几下才就着茶水咽下去。

    不太甜。

    糕体被泡的黏糊后粘在嗓子眼,变得有些难咽。

    有人接话道,“贵夫人那会儿正与江治中闹和离,分居两地。若不是如此,怎会被人趁虚而入?”

    “照我说商户出身本就是高攀,贵夫人若是心胸宽广些,直接将人抬进门做妾,也不至于因小失大,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

    所谓流觞,能做到在水中自在飘流的酒器,自然不可能是沉重的金银玉石,于是工匠们挑选了浮力上乘的木头。

    此刻杯盏被搁置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少女依旧是恭顺垂首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大相庭径。

    “那祝各位家尊多纳美姬。”

    你父多娶几个小妾。

    尽管饱受江老夫人那套闺训的荼毒,辞盈潜意识里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母亲做错了。

    要不是因为怒急攻心生下她之后身体迅速败了,那十里红妆怎么抬来就怎么抬回去。

    他们可以说自己不好。

    但不能说她母亲和哥哥不好。

    像被平素逆来顺受、皮毛柔软的兔子蓦地反咬一口,周围之人俱是怔住。

    那名最先挑火的女郎面色涨得通红,指着她你你你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

    辞盈端盏起身。

    借着醒酒的由头,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暖风吹得人熏熏欲醉,分明滴酒未沾,隔着刺眼的日晕却还是感到一股子目眩,眼眶发烫。

    若说和离前的宁闻君,在众人眼中只是飞上高枝的麻雀,那么后期挣扎想要摆脱江家时,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其他夫人或多或少顾及体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何况男子三妻四妾世道如此,占不到什么理。

    可当年的宁氏不计代价与后果,近乎玉石俱焚。尽管最后失败了,但无疑是刚烈的、勇敢的。

    作为她女儿的自己却胆怯至此,只盼能够安稳度日……胸腔中激荡未平,声如擂鼓,辞盈咬着下唇,勉力压制住那股快意。

    尽管话出口后就后悔了。

    换作以往,性弱的江五女郎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两岸修竹萧萧,水声潺潺,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不等回去,鬓边蓦地一凉,有什么东西擦着发丝落在地上。

    辞盈低头去瞧。

    竟是支含羞带怯的菡萏。

    露水充沛,尾端系了细细的绳子,想来是被人拎着转圈抛过来的……

    猜想很快得到证实。

    烟雾笼罩的溪流中央澄静如练,伴随着数声鹈鴂,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叫住她。

    “有劳女郎了。”

    辞盈愣了下,意识到对方是要自己帮忙把花送过去,极其不客气。

    本着今日已经发疯过一次,不好再节外生枝的念头,她犹豫再三后还是弯腰捡起那支菡萏,朝前走过去。

    雾气渐淡,如同被拨开的面纱。在得见对方真颜那刻,原本还是小心谨慎的少女,一张脸瞬间褪去全部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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