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夜,风裹着沙砾呼啸而过,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帐篷帆布,发出“呜呜”的声响。军营中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不时溅起,映得风染霜银甲上的暗红血迹愈发刺目。自黑风谷溶洞突围后,慕容冷越并未随众人返回军营——混乱中,一名东瀛武士突然从斜刺里掷出淬毒的短匕,寒光直逼风染霜面门。慕容冷越想也没想,侧身挡在她身前,短匕虽被他用袖袍扫开,另一名武士却趁机拽住他的龙袍下摆,将他拖入石壁后隐藏的密道。待风染霜挥剑斩断追兵,那密道口已被巨石封死,只留下地上几滴凝固的、带着龙纹刺绣的染血。
“娘娘,密道图纸已找到,只是……”苏墨捧着刚从波斯俘虏口中撬出的羊皮图纸,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密道尽头通往黑风谷西侧的死亡沼泽。那沼泽不仅常年弥漫毒瘴,更有波斯人设下的层层暗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贸然进入恐有不测。”
风染霜指尖抚过图纸上“死亡沼泽”的标记,那处用朱砂勾勒的线条扭曲如蛇,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纸里。她回头望向帐外,风澈正带着士兵清点军备,少年人的身影在篝火下显得格外挺拔;帐内,太医刚收拾好为她包扎伤口的药箱——方才突围时,她为追慕容冷越,左臂被波斯兵的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此刻伤口虽敷了最好的金疮药,缠着厚厚的纱布,却仍在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脉。
“明日清晨出发。”风染霜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带五十名精锐,备好解毒丹、绳索和干粮,其余人留在军营,由风澈和李将军统领,加派三倍岗哨,严防波斯趁虚偷袭。”
苏墨还想劝阻,却见风染霜已起身走向兵器架,拿起那柄青锋剑。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银甲染血的模样,配上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眸,竟比帐外那些浴血的男儿更添几分凌厉:“苏墨,皇上在沼泽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是大启皇后,更是他的妻子,于公于私,都没有退路。”
次日天未亮,启明星还悬在天边,风染霜便带着队伍潜入密道。密道内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霉味,每隔几步便有骷髅遗骸散落,有的还卡在石壁缝隙里,显然此前已有不少人在此葬身。行至半途,她左臂的伤口突然一阵抽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衬的棉布,顺着脊背往下淌。她却只是咬着牙,将青锋剑换到右手,脚步丝毫未停,只留下身后士兵们担忧的目光。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众人刚走出密道出口,便被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呛得皱眉——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墨绿色的泥浆像融化的翡翠,表面泛着诡异的油光,不时有气泡“咕嘟”冒出,破裂后散出更难闻的气息。偶尔有不知名的毒物从泥里探出头,三角形的脑袋吐着分叉的舌头,发出“嘶嘶”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娘娘,您看那边!”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指向沼泽中央的土丘,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土丘上孤零零插着一面残破的龙旗,明黄色的旗面沾满污泥,却依旧能认出,正是慕容冷越御驾亲征时所用的旗帜。
风染霜心中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刚要迈步,却被苏墨死死拉住:“娘娘小心!沼泽下面有暗桩!”话音未落,几名立功心切的士兵已迫不及待冲上前,脚下突然传来“咔嚓”的机关声,紧接着便发出几声惨叫——他们被沼泽中隐藏的铁刺刺穿了脚掌,身体失去平衡,瞬间沉入翻涌的泥浆,只留下几个冒泡的漩涡。
“退后!”风染霜厉声喝止,眼中满是痛惜。她蹲下身,不顾污泥弄脏裙摆,仔细观察沼泽的地面,发现有几处泥浆颜色略浅,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金属反光,显然是暗桩的位置。“按图纸标记的路线走,每一步都要用探杆确认安全,不可急躁。”
众人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踩着安全区域的石块前行,泥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眼看就要靠近土丘,沼泽西侧突然传来“咻咻”的箭雨破空声。“是波斯人!”苏墨反应极快,拔剑挡在风染霜身前,箭矢射中他的盔甲,发出“铛铛”的脆响,火星四溅。
风染霜抬头望去,只见哈桑带着数百名波斯兵和东瀛武士,站在沼泽边缘的高地上,手中拿着强弓硬弩。哈桑本人则握着一张牛角弓,弓弦上搭着一支淬毒的箭,箭头泛着幽蓝的光,正对准她的方向,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狞笑:“风染霜,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我看你还怎么救慕容冷越!这死亡沼泽,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哈桑一声令下,更多的箭矢如暴雨般射来。风染霜挥剑格挡,青锋剑在身前舞成一片银弧,将大部分箭矢挡开,可左臂的伤口还是在剧烈动作中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沼泽中,瞬间引来更多吐着信子的毒物。她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指挥士兵反击,可波斯兵占据高地,箭雨密集如网,众人很快便被逼得节节败退,脚下的安全区域越来越小。
“娘娘,我们掩护您先走!”几名亲兵挡在风染霜身前,举起盾牌组成人墙,却瞬间被箭矢射成了刺猬,一个个倒在泥浆中,溅起浑浊的水花。风染霜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中如刀割般疼痛,眼眶阵阵发热。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仅救不出慕容冷越,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那才是真的辜负了他们的性命。
“苏墨,你带剩下的人撤退,回军营搬救兵!”风染霜将青锋剑一横,挡在苏墨身前,声音因失血而有些发飘,却异常坚定,“我去土丘看看,若能找到皇上的踪迹,便在土丘上插红旗为信号。记住,一定要带着援军回来!”
“娘娘不可!”苏墨急声道,眼眶通红,“您伤势未愈,孤身前往太危险了!要去也是属下去!”
“没时间了!”风染霜用力推了苏墨一把,将一面红旗塞进他手中,“快走吧!这是命令!若我三日未归,便带大军前来,地毯式搜查,务必找到皇上!”说完,她不再犹豫,提着剑,像一道银色的闪电,朝着土丘冲去。
哈桑见风染霜孤身前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下令道:“放箭!别让她靠近土丘!留活口,我要亲手擒住她!”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风染霜,她左躲右闪,身形灵活如狸猫,手臂、肩头又添了几道新伤,鲜血染红了银甲,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滴,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眼中只有那面残破的龙旗。
终于,风染霜冲到了土丘上。她踉跄着站稳,环顾四周,却并未看到慕容冷越的身影。心一点点沉下去,直到目光落在土丘下的泥浆中——那里半埋着一枚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冷越”二字,正是她当年亲手为慕容冷越戴上的定情之物,如今却沾满了泥浆和暗红色的血迹。
“慕容冷越!”风染霜捡起玉佩,对着空旷的沼泽大喊,声音在死寂的沼泽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泥潭的呜咽声。就在这时,哈桑带着几名武士,已经绕过暗桩,冲到了土丘下。“风染霜,你找不到他的!”哈桑笑得狰狞,“他已经被我的人拖进沼泽深处喂鳄鱼了,你还是乖乖投降,做我的阶下囚吧!”
风染霜握紧手中的剑,又将那枚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眼中满是怒火与决绝:“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你这等卑鄙小人投降!”她挥剑冲向哈桑,青锋剑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对方心口。两人战在一处,哈桑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上风染霜伤势未愈、失血过多,渐渐落了下风,招式间的破绽越来越多。
就在哈桑的弯刀即将砍向风染霜脖颈时,沼,泽,东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少年人的呐喊:“母后!儿臣来了!”风染霜回头望去,只见风澈带着大军,举着盾牌组成方阵,正朝着这边赶来,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哈桑见大势已去,狠狠瞪了风染霜一眼,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带着武士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沼泽边缘的密林里。风染霜想要追赶,却因伤势过重,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土丘上,手中的青锋剑“哐当”落地,唯有那枚玉佩,依旧被她紧紧攥着。
风澈冲到土丘上,一把抱起风染霜,只见她浑身是伤,银甲已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母后!母后!”风澈急声呼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风染霜的脸上,“您撑住啊!太医马上就到!”
太医匆匆赶来,跪在地上为风染霜诊治,号脉的手指微微颤抖,片刻后,他脸色凝重地对风澈说:“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又中了沼泽中的毒瘴,需立刻回军营施针排毒,否则……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风澈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风染霜,尽量不让她颠簸,朝着军营走去。他回头望了一眼土丘上的龙旗,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被风染霜攥得温热的玉佩,心中暗暗发誓:“父皇,儿臣一定会找到您,也一定会治好母后,绝不让您和母后有事!这大启的江山,儿臣会和您一起守住!”
军营中,风染霜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眉头却依旧紧蹙,像是在梦中仍在与人厮杀。太医们轮流为她施针、换药,名贵的药材流水般送进帐内,帐外的士兵们都屏住呼吸,默默祈祷。风澈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眼睛布满血丝。(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