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轮月光在黑色天鹅绒幕布上宁静高悬。
卡洛斯睡得正香,忽然被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披上衣角,沿走廊走到那间无人居住的卧室前。
推开斑驳的房门,一股冷意扑面而来,他看见了一面青灰色的石墙,墙上浮凸出一幅古老年间的壁画。
远远看去,是一朵巨大到失序的蔷薇。
花冠被周围的昏暗渲染成了紫金色,每片花瓣上都画着一条如睫毛般的细裂,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仿佛有人靠近它们就会同时睁开。
莫名的似曾相识感浮现于心头,卡洛斯不自觉上前,近距离观看那朵蔷薇。
忽然,蔷薇的花心像是被微风拨开,一位身着华丽衣饰、头戴藤蔓编织冠的女人在花影中显形。
女子缓缓抬头,唇瓣开启,一串他听不懂的精灵语从口中吐出,在他耳畔环绕。
呼!
卡洛斯猛地坐起,胸膛起伏。
周围一切的事物都没有改变,火焰在煤气壁灯罩内低低燃烧,窗帘拉得很严,墙边只有他熟悉的衣架,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自从成为巫师后,还是第一次做梦。”
他把梦境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觉得梦境里所展现的事物越来越陌生,画面也像被水浸过一样,越想越褪色,陌生得像灵性过载时的那些模糊视觉一样。
“应该是昨晚上冥想导致的结果,那玩意太消耗灵性了。”他低声判断。
此时睡意全无,他当即翻身离床,向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很快响起,蒸汽在镜面上铺开一层薄雾。
大概七八分钟后,卡洛斯用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一把一把拧干,重新回到了卧室。
前世养成的清晨洗澡的习惯他一直没丢。
庆幸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懂得了烧开水,只要拧开阀门,就能让困意与噩梦一起顺着热气退散下去。
“奇怪……我是不是忘了什么要紧的事?”
卡洛斯挠了挠尚未干透的头发,总觉得昨天主教叮嘱过什么。
“对了,是魔杖今天要抵达教堂,魔法实验课提前。”
记忆一回笼,他两三下脱掉睡衣,抓起旁边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裤,袖口一扣,又套上灰鸽色马甲与外套。
等穿好所有衣物后,他按正半高丝绸礼帽,一手拎起压在松软床上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提着手杖下楼。
推门来到格兰街,一阵清凉的晨风扑面而来,卡洛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宁静了下来。
他眼前的街道,昏暗寂静,没有行人,只有煤气路灯把光一段一段地铺在石板上,静静照耀。
他从内侧口袋取出银怀表,啪地按开一看,发现刚到六点,星月尚未完全褪去,但天边已泛起一缕发亮的鱼肚白。
他正盘算着要不要寻找一辆昂贵的单人马车直奔教堂,街口却恰好驶来一辆双马四轮的公共马车。
“这么早就有公共马车了?”卡洛斯略感诧异,上前举手招停。
“早上好,先生。”车夫勒住缰绳,打了个不加掩饰的哈欠。
“去圣索菲亚教堂。”
“五便士。”旁侧负责收款的伙计干脆利落。
“好的。”卡洛斯从裤兜里摸出五枚1便士,落在收款盘里叮当作响。
递过车费,卡洛斯上了马车,只见里面已经快坐满了人,他们大多数人年龄不超过二十岁,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工服,于昏暗里车厢中打盹。
“嗯?什么味道这么刺鼻?”
“抱歉,客人,”车夫笑着回头,“他们都是橡胶厂刚下夜班的工人,您闻到的可能是橡胶味。”
“橡胶?”
卡洛斯下意识又回想起百万金镑的故事。
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让清晨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把气味往外推。
车夫话头不停:“这些都是郊区靶场那片的劳工,日夜倒班,从下午五点到次日清晨五点。听说周薪也就1镑3先令。”
“这么低?”卡洛斯诧异询问。
“低?”车夫耸肩,“不做有的是人做。前两天刚有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累死了,橡胶工厂里赔偿了30镑,现在倒好,更多人往那边挤。”
他嗤笑了一声,压低了嗓门:“那群生儿子没屁眼的吸血鬼原本一分钱都不打算出,若不是家属闹到门口……再说,我看不是累死,人抬出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像沾了什么疾病。”
卡洛斯皱着眉头,悄悄打开通识之眼,透过心灵体看见了车厢里许多人的胸腔与皮肤是蒙了一层灰白阴影。
有的肺部边缘不清,像被雾擦过,表面浮出毛玻璃样纹理。
有的咽喉溃烂、不断渗血。
也有的皮下反复鼓起又塌下的疖肿,像是会呼吸的土丘。
在现代,这些统称为“癌”。
在晨曦的照耀里,两匹棕色的马迈开步子,拉着这辆公共马车向着塞纳河畔驶去,沿途又上了七八位乘客,无一例外这些夜班工人或多或少都患有其它疾病。
卡洛斯合上内视,把目光收回窗外,不再说话。
年纪轻轻便被疾病无情夺走生命,这就是麻瓜世界里多数下等阶层人民的常态与悲哀。
等到烈阳完全升起,天空真正明亮,公共马车抵达了圣索菲亚教堂。
卡洛斯左手按着半高礼帽,连走带跳地下车,快步进入教堂,在忏悔室里换上巫师袍,顺着石阶下行,抵达地下一层的实验室门前。
此时,大门关闭,尚未打开。
他从袖袋摸出钥匙串,挑出那把黄铜色的对应之物塞入孔中,“喀嚓”一声,扭开。
轻推门扇,缝隙缓缓敞开,满头白发的莱恩主教已在室内等候。
“不用这么着急,虽说提前也不至于这么早。”莱恩把玩着黑色烟斗,语气淡然道。
“对待学习,不能放松。”
“不错的态度,卡洛斯。今天学习两个新魔法。”
“新魔法?”
“对,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莱恩掌心向前一探,暗红色眼眸变深。
他身后的整扇大门开始变得扭曲,木纹像被看不见的手拧成麻花状。
紧接着,从木门的扭曲处开始延伸一束束生有密集短刺藤蔓,它们粗细不一、长短参差,顺墙攀爬。
“荆棘魔法。”莱恩抬眼,藤蔓齐齐收束,如同被无形剪刀剪回木中。
“扭曲魔法。”他又轻抖腕,扭曲回弹,门面微复原。
他停了一拍,淡淡补上一句:“另外提醒,上面的刺是有毒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