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砚林书斋”的门匾,张景宸的脚步声就准时落在巷口。他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左边是少糖的甜豆浆,右边是裹着油纸的油条,还有个小食盒,装着白砚书爱吃的糖心蛋——昨天她修复古籍到半夜,今早肯定起得晚,得让她多吃点。
推开门时,白砚书果然还在里屋整理拓片。晨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她垂着的发梢上,她正用镊子夹着一张残破的拓片,指尖悬在半空,眼神专注得连他进来都没察觉。张景宸放轻脚步走过去,看见拓片上是个残缺的“鼎”字,边缘还沾着点未干的糨糊。
“先吃早餐,”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糨糊晾会儿再粘,不差这几分钟。”
白砚书回头,眼里还带着点刚从古籍里抽离的恍惚,看见他手里的糖心蛋,嘴角弯了弯:“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昨天听你跟苏棠打电话,说梦里都在找糖心蛋,”张景宸打开食盒,把蛋递过去,“我让厨房特意煮的,溏心刚好,不流得慌。”
她咬了一口,蛋黄慢慢流出来,温度刚好裹住舌尖。正吃着,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抱着个锦盒,身后跟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孩,耳朵上挂着银链,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一看就不是自愿来的。
“白小姐在吗?”老人声音有点哑,把锦盒放在柜台上,“我是沈明山,之前跟你通过电话,想请你修复这本《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
白砚书赶紧放下筷子,接过锦盒——这是本宋代的刻本,书页边缘都脆了,好几页还粘在一起,是她上周在古籍修复交流群里提到过的稀本。她刚要开口,旁边的男孩先翻了个白眼:“爷爷,修这破书有什么用?放博物馆里不就得了,还非得找个小书店折腾。”
“星辞!”沈明山皱起眉,“这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怎么能叫破书?”
男孩——沈星辞,没理他爷爷,反而打量起张景宸,目光落在他攥着白砚书手腕的手上(刚怕她烫到,顺手扶了一把),挑眉:“你是这儿的店员?”
张景宸脸色沉了沉,把白砚书往身后护了护:“我是她男朋友,这书我们接了,不过修复周期长,得三个月。”
沈星辞嗤笑一声,刚要说话,沈明山赶紧打圆场:“没问题,多少钱都行,只要能修好。”他从口袋里拿出张照片,递给白砚书,“这是太爷爷当年拍的全书照,你参考着修。”
等沈家祖孙走后,张景宸还皱着眉:“那小子什么态度,对你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
白砚书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就是被宠坏了,没坏心眼。”她翻开照片,忽然咦了一声——照片里的书脊上,贴着张小小的兰草笺,和《金石录》正本上的一模一样。
“说不定跟爷爷的收藏有关,”张景宸凑过来看,手指轻轻点在兰草笺上,“我下午去趟图书馆,查一下沈家和你爷爷当年的往来记录。”
他说到做到,下午真的泡在了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白砚书留在店里修复古籍,刚把一页粘在一起的书页分开,苏棠就拎着个纸袋闯进来:“砚书!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上次你说的那种安徽泾县宣纸,我托人找了整整三刀,够你修那本宋刻本了!”
她放下纸袋,看见桌上的古籍,眼睛一亮:“这就是沈家那本?我听我爸说过,沈家太爷爷当年跟你爷爷是同门师兄弟,一起研究过钟鼎文。”
白砚书愣了愣:“真的?那这书里的兰草笺……”
“说不定是你爷爷贴的,”苏棠坐在藤椅上,喝了口张景宸早上泡的茶,“对了,张景宸呢?不会是吃醋了吧?早上沈星辞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我在门口都看见了。”
正说着,张景宸回来了,手里拿着本泛黄的通讯录,脸上带着点喜色:“找到了!你爷爷当年的通讯录里,有沈明山太爷爷的电话,还写着‘兰草笺为记,共藏钟鼎拓片’。”
白砚书赶紧接过通讯录,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行小字,下面还压着张小小的拓片,是个完整的“宸”字,和张景宸送她的那块拓片,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她心里暖暖的,抬头看张景宸,发现他额角沾着灰,赶紧拿起软布,踮起脚帮他擦:“去图书馆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张景宸僵在原地,任由她擦着额角,耳尖又红了:“阅览室的梯子有点旧,爬的时候蹭到了。”
苏棠在旁边看得直笑:“行了行了,别撒狗粮了,我还有事——晚上我订了火锅,庆祝你们找到新线索,沈星辞那小子也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跟张景宸抢人。”
晚上的火锅店在巷尾,是家老北京铜锅,苏棠特意订了个包间。沈星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个游戏机,一进门就坐在角落打游戏,直到铜锅烧开,白砚书给他夹了片羊肉,他才抬头,愣了愣,慢慢把游戏机收了起来。
张景宸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把煮好的虾滑都放在白砚书碗里:“小心烫,我帮你剥好了。”
沈星辞看着这一幕,忽然说:“我太爷爷也总给我爷爷剥虾滑,说他手笨,剥不好。”
白砚书笑了:“你太爷爷肯定很疼你爷爷。”
“疼有什么用,”沈星辞扒了口饭,“他去世前,还在修这本破书,说要留给我,可我连钟鼎文都认不全。”
这话一出,包间里静了静。苏棠赶紧打圆场:“认不全怕什么,让砚书教你啊,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张景宸看了白砚书一眼,点头:“对,你要是想学,每天下午来书店,我帮你找资料。”
沈星辞愣了愣,抬头看了看白砚书,又看了看张景宸,没说话,只是夹了块豆腐,放进白砚书碗里:“这个好吃,你尝尝。”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星辞还真每天都来书店。一开始只是坐在角落打游戏,后来看着白砚书修复古籍,慢慢也凑过来帮忙,递个镊子、剪个宣纸,虽然笨手笨脚,却没再抱怨过。
这天下午,白砚书正在修复最脆的那一页,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沈星辞把桌上的拓片碰掉了,最上面那张刚好落在盛着糨糊的碗里,瞬间就湿透了。
沈星辞脸都白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景宸刚从外面买完豆浆回来,看见这一幕,眉头立刻皱起来。白砚书却先开口了:“没事,别慌。”她拿起拓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清水里,“这种拓片用的是生宣,只要及时脱干,还能补救。”
她蹲在水盆边,一点点把拓片上的糨糊洗掉,动作轻柔得像在哄个孩子。张景宸走过去,蹲在她旁边,递过干净的软布:“我帮你,你歇会儿。”
沈星辞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俩配合默契的样子,忽然说:“我太爷爷修复古籍的时候,我太奶奶也是这样,帮他递布、拧毛巾,说他眼神不好,怕他伤了手。”
白砚书抬头看他,笑了:“那你太奶奶一定很爱你太爷爷。”
“嗯,”沈星辞点头,“他们的照片,还在我钱包里。”他拿出钱包,里面是张黑白照片,一对年轻男女站在古籍前,男的在修书,女的在递水,和现在的白砚书、张景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修复完拓片时,天已经黑了。张景宸送白砚书回家,走到楼下时,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上刻着个小小的“砚”字,旁边还有个“宸”字,是用竹起子的边角料融了做的。
“我本来想等修复完沈家的书再给你,”他有点紧张,手心都出汗了,“你总说我手笨,可这个戒指,我刻了整整一个星期,没刻坏。”
白砚书接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她抬头看张景宸,发现他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很好看,我很喜欢。”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沈星辞的声音:“喂!你们能不能快点?苏棠姐订了夜宵,让我下来催你们!”
两人抬头,看见沈星辞趴在阳台上,手里还拿着个烤串,嘴角带着点笑意。张景宸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拉着白砚书的手,往楼上走:“别理他,我们吃夜宵去。”
夜宵是苏棠订的小龙虾,她特意要了蒜蓉味的,知道白砚书爱吃。沈星辞居然主动剥起了小龙虾,剥好的虾肉都放在白砚书碗里:“我查了,吃小龙虾对眼睛好,你天天修书,得多吃点。”
张景宸没吃醋,反而也剥了一只,放在白砚书另一只碗里:“这个是去了虾线的,你吃这个。”
苏棠看着这一幕,笑着举起饮料:“来,干杯!祝我们的古籍修复大业顺利,也祝某些人,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白砚书和张景宸对视一眼,都笑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桌上的小龙虾壳上,落在白砚书无名指的戒指上,也落在沈星辞手里的拓片上——那是他下午偷偷练习刻的,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余温。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忽然明白太爷爷为什么要修那本书了——不是为了传家宝,是为了把那些藏在古籍里的温柔,那些人与人之间的余温,一直传下去。
第二天清晨,张景宸又准时出现在巷口,手里的保温桶里,除了豆浆油条,还多了份糖心蛋——给沈星辞带的,那小子昨天说想吃,还嘴硬说不是特意要的。
白砚书站在书店门口,看着他走过来,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手里还拎着给沈星辞带的漫画书(昨天听见他跟同学打电话,说想看最新的一卷)。
她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吧——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有要做的事放在心上,还有一群吵吵闹闹却真心相待的朋友,就像拓片里的余温,淡淡的,却一直都在。(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