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杂着绵密雨丝的风吹晃大门,风声毫无预兆地开始呼啸。
电话打来的时间是如此恰到好处。
身后的聊天还在继续,贺屿川嗓音洪亮:“到了到了,你放心,你晚上也喝了不少酒,记得照顾好自己啊,有事给我打电话也成。”
风为什么不能再大一些呢,这样她就能什么都听不清了。
温赢低敛着眼眸,推门进屋,关门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贺屿川电话打到一半,瞥到那即将合上的大门,一个箭步,眼疾手快地伸脚抵住了门。
所幸温赢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否则依照她甩门那一下的力度,贺屿川这脚今晚也得负伤。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秒,温赢瞄了眼他手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心情更差了。
她没好气地又给了他一记白眼,门也懒得关了,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贺屿川想苛责她“要不要这么狠心”的控诉就这么被堵在口中,他一头雾水,是温赢险些夹了他的脚没错吧,怎么还是他挨瞪?
一点道理不讲是吧。
电话对面的人听着听筒里传出忽近又忽远的呼吸声,虽然并不处于同一空间内,但也隐约能察觉到两人间涌动的暗流。
顾思衡握着手机的骨节,微微泛白。
贺屿川正在气头上,心想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儿这状他是告定了。
也不管手上的电话还接通着,他扯开嗓子就要喊:“许……”
“屿川。”顾思衡适时地开口,恰好打断了贺屿川的牢骚,“阿赢的脚,还是要喷点药,严重的话,要记得带她去医院。”
对于顾思衡的关心,贺屿川一点没多想,朋友嘛,多正常,又不是谁都像温赢那样“没良心”。
转眼的功夫,温赢已经走到里厅了。
状只能一会儿再告,而且他要当着面告,反正温赢打不着他。
但现在,贺屿川迫切地希望寻找到一个能一起吐槽的同盟。
“行,我一会儿提醒她。”他一边关门进屋,一边倾吐着不快:“不是我说,思衡,你不知道,这小妮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顾思衡自是很乐意倾听,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哦?怎么个坏法。”
贺屿川把刚刚的事给他添油加醋地阐述了一遍。
顾思衡听得认真,这大概,是他唯一能获得温赢最新消息的途径了。
从分手后,温赢就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这五年来,除却用小号关注她的社媒之外,其他有关温赢的近况,他大多都是从贺屿川这探听到的。
有时是在贺家聚会时听到只言片语,有时是他似若无意地提起温赢近期出差的地方,运气好的话,贺屿川就会顺势聊下去,说起一些她的近况。
绞尽脑汁的一句话,或许只可以收集到一星半点与温赢有关的消息,但顾思衡却乐此不疲,他为能多拼凑出一点已经分别许久的她是何模样而感到欣喜。
但……他所能了解到的,终究还是片面的。
好比,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对此,他毫不知情。
无所谓的,顾思衡深吸了一口气,时不时应答着贺屿川的话,多希望这个电话能就这样一直打下去,多窥听到温赢的一声呼吸也是好的。
毕竟,这样生动活泼的温赢,在他面前已经很少能得见了。
温舒昂早一步进屋,告知了父母温赢崴脚的消息。
许明漪和温衍一听,急匆匆地就起身往门口走要去接她,面对面的,正好和温赢在餐客厅交界处碰上。
温赢不想让父母看出她的异样,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打招呼。
许明漪盯着她的脚,立刻扶住她:“哥哥说你脚扭了,怎么回事,赶紧坐到沙发上让妈妈看看。”
温赢在心里暗骂温舒昂多嘴,安慰说没事,但却实在拗不过母亲,只能在沙发上坐下,脱了袜子。
脚上的伤比她预想的要严重一点,没那么疼,但脚踝却微微肿了起来。
许明漪捂住嘴,心疼得不行,“诶哟,阿衍,你看看,赢赢这脚是肿了吧。”
“嗯。”温衍蹲在一旁,眉头紧皱着,“怎么崴成这样?爸爸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说着,已经准备开始翻找手机。
她知道父母紧张她,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用呀,喷点药就好了。”温赢忙拦住父亲,刚拒绝完,脚上带着寒气的触感让她吓得一激灵:“不行不行,碰了还是疼的。”
温舒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正面带嫌弃地在戳她肿胀的脚踝。
他学过急救,判断出温赢这伤并不严重,心放了下来。
“舒昂,你轻一点,妹妹脚受伤了。”许明漪提醒道。
温赢还记着刚刚的仇呢,深表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就是,妈妈,刚刚哥哥在外面还嘲笑我。”
温舒昂瞥了她一眼,趁着温赢不注意,从身后拿出刚翻出的药,一手按住她的小腿,直接喷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温赢不由惊叫出声:“啊!”
贺屿川一路吐槽,走得并不快,刚到里厅,这道痛呼声准确无误传入听筒,顾思衡听得心头一紧,语气难免急促起来:“阿赢她怎么了吗?”
“舒昂哥给她喷药呢。”贺屿川远远瞥见温赢挤到一块的眉头,瞬间觉得气消了一大半,语气轻快了不少:“思衡,先不和你说了,挂了啊。”
没等他应声,电话挂断,屏幕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顾思衡望向窗外,心绪还因为那一声痛呼而紧揪着。
诺大的房屋,静谧无声,除了企盼温赢能不那么痛之外,其他一切他好像都无能为力。
唯一能获取消息的方式已经就此断开。
再找不到任何能正当回拨的理由,操之过急,必然会让温赢起疑。
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下一次得以试探的机会。
深沉的夜色一点点侵蚀瞳孔微弱的光亮,像是剥夺了屋子里的最后一丝生机。
冰冷,孤凄,总是会让人不由想逃离。
但顾思衡已经习以为常。
他习惯孤身一人去面对漫长的黑夜,习惯被孤寂一点点蚕食身躯。
他放任心中的那抹牵挂肆无忌惮地疯长,将无法靠近她带来的隐痛感当作是一种自我惩戒。
今夜痛意尤甚,顾思衡想,这些都是他的“罪有应得”。(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