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侯府一夜之间缟素漫天。
白幡在寒风中凄冷飘荡,哀乐低回。
府门大开,前来吊唁的车辆络绎不绝,却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和压抑。
老敬安侯萧远“突发恶疾,暴毙身亡”的消息,已传遍京城。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他的死显得格外蹊跷,引人遐想。
但无人敢公开质疑。
灵堂内,萧墨白一身重孝,跪在棺椁前。
他脸色苍白,眼圈红肿,神情悲恸欲绝,几次哭到几乎晕厥,被下人慌忙扶住。
那副孝子贤孙、痛失至亲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赚足了前来吊唁的勋贵官员们的同情和叹息。
“世子节哀……”
“侯爷走得突然,世子务必保重身体啊……”
萧墨白只是哽咽点头,谢过众人,礼仪周到,无可指摘。
无人能看到,他低垂的眼帘下,那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
凌烨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外。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并未换素衣,在一片缟素中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到来,瞬间让原本窃窃私语的灵堂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紧张、好奇、甚至一丝恐惧。
谁都知道夜王妃重伤垂危,谁都知道夜王近日如同疯魔般全城搜捕。
此刻他亲临“暴毙”的敬安侯灵堂,意欲何为?
萧墨白在仆役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对着凌烨深深一揖,声音沙哑破碎:“墨白……谢王爷前来……送家父一程……”
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充满了哀痛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畏惧?
凌烨目光冰冷地扫过棺椁,最后落在萧墨白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
灵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窒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凌烨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冰珠砸地:“侯爷走得突然,世子节哀。”
“本王,定会查清‘真相’,告慰侯爷在天之灵。”
他刻意加重了“真相”二字。
萧墨白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哽咽道:“有劳王爷……费心……”
凌烨不再多言,上了一炷香,转身便走。
整个过程,他没有丝毫哀戚,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迫和警告。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灵堂内的众人才仿佛松了一口气,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夜王这气势……太吓人了……”
“看来侯爷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慎言!慎言!”
马车内,凌烨闭目靠在车壁上,指尖摩挲着那枚带着墨菊印记的金瓜子。
萧墨白的表演天衣无缝。
但他越是完美,就越是可疑。
敬安侯的死,绝对是灭口。
这条线,暂时是断了。
但另一条线,才刚刚开始。
“去墨韵轩。”凌烨睁开眼,下令。
墨韵轩,京城最有名的银楼之一,以其精巧的首饰和独特的墨菊印记闻名。
凌烨的马车直接停在了银楼后院。
掌柜的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地迎接。
那枚金瓜子被放在他面前。
“认得吗?”凌烨问。
掌柜的仔细查看,冷汗涔涔而下:“回……回王爷,这……这金瓜子上的印记,确是小店所有……但……但这款式,是十年前的老款了,早已不再打造……”
“十年前?”凌烨目光一凝,“可能查出当年经手之人?或是都卖给了哪些府上?”
掌柜的为难道:“这……年代久远,账册恐怕……况且,金瓜子并非特定订制,多是买了赏人用,难以追踪……”
线索似乎又要断了。
凌烨眼神一冷。
掌柜的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想起什么:“等等!王爷!小的想起来了!大概八九年前,老家主……就是已故的老敬安侯,似乎格外偏爱这款金瓜子,曾多次大量购入!”
老敬安侯?萧远的父亲?萧墨白的祖父?
凌烨心中猛地一动!
“可有凭证?”
“有!有!”掌柜的连滚爬地去翻找旧账册,“老家主每次都是派身边一位姓钱的老管事来买,账上应有记录!”
很快,几本泛黄的旧账册被翻了出来。
上面清晰记录着,八九年前,敬安侯府的钱管事,分五次,共计购入上千枚这种墨菊金瓜子!
时间点,恰好与云舒中“烬相思”之毒、以及先帝时期宫中一些隐秘事件的发生时间有所重叠!
一个早已死去的老侯爷,一个被大量购入、用于赏人的金瓜子,一个与宫中可能有联系的紫云庵居士……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碎片,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凌烨拿着那几本账册,目光幽深如潭。
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
这个阴谋,或许远比萧墨白的个人野心更加深远和可怕。
而萧墨白,或许也只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
“看好这些账册。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提头来见。”
“是!是!小的明白!”
凌烨走出墨韵轩,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敬安侯府的白幡依稀可见。
萧墨白,你以为你赢了?
你不过掀开了更大谜团的一角。(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