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做什么?提前来理论还是狡辩?
她将手里装着月季花瓣的篮子轻轻放在一旁的石凳上,拍了拍手上的花粉,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小战士身旁站着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微微发福,脸上堆着明显带着紧张和“谄媚讨好”的笑容,手里拎着好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礼品盒。
他旁边那个稍微年轻一些的,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手里也提着东西,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几乎不敢抬头看沈云栀。
一见沈云栀开门,那为首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腰都下意识弯了些,语气极其恭敬甚至带着点惶恐地自我介绍道:
“您就是沈云栀同志吧?您好您好!冒昧打扰了!我是红阳出版社的社长,我姓王。这位是我们社的总编,钱伟国。”
说着他侧身狠狠瞪了旁边那缩着脖子的钱伟国一眼,钱伟国吓得一哆嗦,赶紧把头埋得更低。
王社长转回头,脸上又挤满笑容,语气充满了歉意和小心翼翼。
“沈同志,这次我们冒昧前来,是特地为了《小卫士东东和满崽历险记》那本书的事情,来向您登门赔罪的!”
“这件事我之前确实完全不知情,都是钱伟国他利欲熏心,胆大包天,背着社里私自加印!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严厉的处分!这次带他来,就是专门向您诚恳道歉的!”
上门赔罪?
沈云栀微微一怔,心中颇为意外。
她的信应该还没送到吧?红阳出版社的反应速度未免太快了,而且这态度……
谦卑得简直有些反常,完全不像是一个正规出版社对待普通作者的态度,倒像是下属见了上级领导。
她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和他们手里那些过于“隆重”的礼品,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帮”她提前敲打过他们了。
王社长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捧着,递到沈云栀面前。
“沈同志,这是之前私自加印销售《小卫士东东和满崽历险记》所产生的全部盈利,一分不少都在这里了!请您务必收下!这本来就是您应得的!我们深知错误,只求……只求京市的各位领导能高抬贵手,给我们出版社一条活路……”
沈云栀听到“京市的各位领导”这几个字,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她就说红阳出版社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如此卑微,原来是爸爸、哥哥还有爷爷奶奶他们出手“解决”了。
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啊?
难道是顾承砚说的?看他昨天的反应,不像啊。
面对那厚实的信封,沈云栀并没有推辞。
她神色淡然地点点头,接了过来:“这盈利本就是我应得的,我收下了。但是这些礼品……”
她目光扫过那些大包小盒,“请你们带回去,我不需要。”
王社长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是我们考虑不周,唐突了!”
沈云栀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至于合作,到此为止。红阳出版社以后不得以任何形式继续出版、销售我的任何作品。否则,我保留一切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是是是!这是当然!我们绝对不敢了!绝对不敢了!”王社长和钱伟国点头如捣蒜,连声保证。
王社长搓着手,脸上又露出极其为难和恳求的神色,硬着头皮道:
“沈同志……那个……这次的事情,社里确实受到了非常……非常严肃的批评和压力。您看……您能不能……能不能在各位领导面前,稍微……帮我们美言几句?求求情?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严格整顿,绝不再犯!”
沈云栀闻言,眼神微冷,直接拒绝:“我的家人,不会滥用职权做任何不符合规定的事情。这件事,是你们出版社管理不善,违规操作在先,受到上面的追责,是你们理应承担的结果。我不会,也不能替你们求情。”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钱伟国:“红阳出版社敢如此阳奉阴违,恐怕以前也没少做类似的事情吧?”
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这年头的出版社虽是国营,盈利归公,但个人指标任务完成得好,奖金和晋升机会自然也多。
红阳出版社只是地方性出版社,上面还有更大的舞台。
钱伟国如此铤而走险,无非是想做出亮眼的“业绩”,为自己往上爬铺路。
人无利不起早,他以往的手段想必也不甚光彩,只是这次,他踢到了铁板,撞得头破血流。
钱伟国被沈云栀看得浑身一颤,见她态度坚决,眼珠子转了转又把主意打到了卖惨上。
他往前挪了半步,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哽咽:“沈同志,您……您有所不知,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社里压力大,任务重,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亲,下有五六个孩子,家里老小都指着我……我是一时糊涂……我要是没了工作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他试图利用同情心让沈云栀心软。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冷冽低沉的男声:“没办法?一时糊涂?”
只见顾承砚不知何时已经下班回来了,正站在院门口。
身姿笔挺,军装肃穆,脸色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刀,正冷冷地看着院内的不速之客。
他在门口就听到了只言片语,立刻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做了这等龌龊事,竟然还有脸在他媳妇儿面前哭诉卖惨?
顾承砚迈步走进院子,步伐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走到沈云栀身边站定,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钱伟国身上。
“压力大,任务重,就能成为你侵犯他人权益、违规操作的理由?”顾承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和威慑力。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和底线。触犯了底线,就要承担后果。而不是在这里,向受害者博取毫无意义的同情。”
他的目光扫过王社长和钱伟国,语气不容置疑:“该赔的钱赔了,该道的歉道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听到顾承砚的话,两人还以为顾承砚打算原谅他们了,立马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顾承砚继续说道:“至于你们出版社内部如何整顿,如何接受上级处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要是还敢继续多说……”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眼神却冷冽。
钱伟国被顾承砚的气势吓得浑身一抖,那口气还没松完,堵在了胸口,所有卖惨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王社长也是冷汗涔涔,连声道:“是是是!首长说的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打扰了!打扰了!”
两人如蒙大赦,连忙提起那些被拒绝的礼品,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慢了一步又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沈云栀看着落荒而逃的王钱二人,忍不住抿嘴一笑。
又看向面色低沉、看起来十分唬人的顾承砚,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才不会信钱伟国那些卖惨的话呢。想用道德绑架我?他可打错算盘了。”
顾承砚脸色稍霁,点了点头。他媳妇儿一向理智又清醒,这点他从不怀疑。
沈云栀想起刚才的疑惑,又问:“不过……这事是你跟爷爷奶奶他们说的?”
她记得顾承砚说过要打电话给主管单位,但没想到京市的家人也出手了。
顾承砚摇头:“没有。”
他自小独立惯了,能自己解决的事,一般不麻烦家里。
“那就奇怪了,”沈云栀更疑惑了,“听他们刚才那意思,好像爷爷奶奶、我爸我哥他们都知道了,还给了不小的压力……”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满崽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小家伙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心情极好。
他刚放学路上,好像看到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在路边吵架,一个骂另一个“出版社都被你害死了”之类的,他聪明的小脑袋瓜一猜,那俩肯定就是欺负妈妈的红阳出版社坏蛋!
一进院子,正好听到爸爸妈妈的对话,满崽立刻骄傲地扬起小下巴,笑着跑过来,大声宣布:“是我说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