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两点星火,锐利、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又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平静与........漠然。
正是现任唐门门长——唐妙兴!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气势外放,却仿佛成了整个演武场绝对的中心。
一股无形的、源自千年唐门底蕴的厚重压力,以及他个人那深不可测的修为所带来的寒意,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全场。
即使是桀骜不驯之辈,在他那双平静目光的注视下,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气息。
唐妙兴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在林深和王也的位置略微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移开。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直接在心底响起:
“诸位同道,远道而来,唐门有失远迎,怠慢了。”
开场白平淡无奇,带着江湖惯有的客套。
但紧接着,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沉凝而有力,如同重锤击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想必诸位心中都有疑惑。我唐门,向来避世,行事低调。此次为何一反常态,广邀天下年轻才俊,开启这‘丹噬大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全场,那平静的目光下,仿佛蕴含着风暴。
“今日,老夫便给诸位一个答案,也给唐门所有弟子,一个交代!”
演武场内,寂静得可怕。连山风似乎都停滞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到接下来将是石破天惊之语。
唐妙兴负手而立,青衫在山风中微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一丝模仿的豪迈?
“龙虎山天师府,有‘罗天大醮’!选的是天师继承人,扬的是正道威名!”
“今日,老夫唐妙兴,也效仿老天师一回!”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演武场后方,那云雾缭绕、古木森森的唐门内门深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云霄:
“一周后!唐门‘丹噬大比’,正式开始!”
“丹噬大比”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在众人心头!虽然早有猜测,但由唐门门长亲口宣布,意义截然不同!那代表着唐门最高禁忌与恐怖的传承!
不等众人消化这震撼,唐妙兴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死寂!
他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于狂热与决绝交织的神色,声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铿锵:
“老夫也想像老天师学一学!学一学那份魄力!”
“今日,老夫在此宣布!”
“凡在此次‘丹噬大比’中,力压群雄,最终夺魁者——”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得人心头发颤:
“无论出身!无论门派!无论过往!”
“都将获得——学习我唐门不传之秘、至高绝学‘丹噬’的资格!”
“轰——!!!”
如同平地起惊雷!
整个演武场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丹噬?!学习资格?!”
“天啊!我没听错吧?”
“唐门疯了?!那可是丹噬啊!”
“无论出身?这........”
然而,唐妙兴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抛出了最终的、也是最具爆炸性的筹码:
“并且——!”
他枯瘦的身躯挺得笔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一字一顿,如同烙印般刻入所有人的灵魂:
“能学会‘丹噬’者——!”
“便是我唐门,下任门长!”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如同时间被冻结!
空气被抽干!
连山风都彻底停滞!
唐妙兴的话语,如同九天之上的审判,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落,将整个演武场震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惊呼、质疑、窃窃私语,都在“下任门长”这四个字面前,被彻底碾碎!
丹噬!
资格!
门长之位!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其蕴含的份量与冲击力,远超任何人的想象极限!
唐门“丹噬”,那是什么?是异人界公认的、最恐怖、最诡谲、最无解的禁忌力量之一!是唐门立足千年、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真正核心!
是融合了极致之毒、诡异蛊术、精纯炁功乃至施术者神魂念力的终极杀伐秘术!传说中,丹噬一出,中者无救,形神俱灭!那是死亡的代名词,是连提及都需避讳的禁忌!
而如今,唐妙兴竟然宣布,要将学习这禁忌之术的资格,作为“丹噬大比”夺魁者的奖励?!
这无异于将唐门压箱底的、沾满血腥的王冠,放在了赌桌之上!
更令人疯狂的是,他竟将唐门至高无上的门长之位,与能否“学会”丹噬直接挂钩!
这已不是魄力,这简直是........疯狂!
演武场上,落针可闻。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随即,是更加猛烈、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哗然!
“门长?!下任门长?!” 一个穿着湘西赶尸人服饰的老者,声音嘶哑,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唐妙兴........他........他真敢说啊!”
“丹噬........门长之位........这诱惑........” 一个来自西北的魁梧汉子,呼吸粗重,眼神中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与野心。
“疯了!唐门绝对疯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学者的中年异人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眼神惊疑不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筛选?还是........献祭?”
“无论出身........无论门派........” 陆玲珑身边,一个年轻的女异人低声重复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条件........太诱人了,也太........危险了!”
唐门弟子方阵中,更是如同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又瞬间死寂!
那些原本肃立的年轻弟子们,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茫然、不解,甚至是一丝被背叛的愤怒!
门长之位,唐门至高权柄,竟要以如此方式、由外人来决定?!
而且前提是学会那传说中的、连本门历代天才都难以触摸的“丹噬”?!
这颠覆了他们从小被灌输的信念和对门派的忠诚!几个核心弟子猛地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唐妙兴,眼神充满了质问,却被唐妙兴那古井无波、却带着绝对威压的目光硬生生逼了回去,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藏龙张大了嘴巴,眼镜都滑到了鼻尖,胖脸上满是呆滞,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滴个乖乖........唐门长这手笔........比老天师还狠啊!这........这玩的也太大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陆玲珑。
陆玲珑明媚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秀眉紧蹙,粉拳不自觉地握紧,低声道:“丹噬........门长........唐门长这是要........破釜沉舟吗?他想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继承人?或者说........他到底想引出什么?” 她隐隐感觉到一股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暗流,正在这看似豪迈的宣言下汹涌奔腾。
王也脸上那标志性的惫懒笑容也彻底消失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唐妙兴那平静的外表,直抵其内心深处。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呵........效仿老天师?学其魄力?老唐啊老唐,你这魄力........可真是够‘毒’的!把唐门千年的根基和最大的禁忌都押上赌桌........好大的手笔!好深的算计!这潭水,比道爷我想的还要浑、还要深啊........”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深。
林深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黑色的风衣在山风中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震惊、贪婪或不安的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仿佛唐妙兴那足以颠覆整个异人界格局的惊世宣言,落在他耳中,也不过是山风拂过树叶的轻响。
然而,王也却敏锐地捕捉到,林深那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那原本如同冰封万载的漠然,此刻却悄然荡开了一丝涟漪。那不是对门长之位的觊觎,也不是对丹噬力量的贪婪,而是一种........纯粹的兴趣。
一种如同顶尖猎手,终于发现了值得全力一搏的、充满未知与致命诱惑的猎物时,所燃起的、冰冷而炽烈的探索欲!
唐妙兴站在高台之上,将台下众生百态尽收眼底。震惊、贪婪、恐惧、质疑、愤怒、狂热........种种情绪如同实质的浪潮在涌动。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绝非笑意,而是一种掌控全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属于千年暗杀世家掌舵者的冷酷与自得。
他枯瘦的手掌抬起,轻轻向下一压。
一股无形的、磅礴如山的压力瞬间笼罩全场,如同万钧巨石压下,硬生生将所有的喧嚣、质疑、议论声彻底压灭!
整个演武场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山风穿过屋檐的呜咽,以及无数颗因那惊世之诺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发出的、擂鼓般的轰鸣。
唐妙兴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冰冷:
“规则,稍后会有人详细告知。”
“一周时间。”
“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任何人,青衫微动,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无声无息地从高台上消失不见。
留下一个被彻底引爆、却又因他那恐怖威压而陷入诡异沉默的巨大演武场,以及一个足以搅动整个异人界风云的、名为“丹噬”与“门长”的、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无尽血腥的巨大漩涡!
林深的目光,越过沉默而骚动的人群,投向唐门内门那云雾缭绕、深不可测的群山深处。那平静的眼眸深处,一丝名为“战意”的幽光,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无声地、冰冷地燃烧起来。
一周。
丹噬。
门长?
有点意思。
一周光阴,倏忽而过。
唐门外门,那片原本相对开阔的演武场区域,气氛已然截然不同。
七日前的喧嚣与哗然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紧绷、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暴风雨前极致的压抑。
十座以厚重青石垒砌、高出地面丈许的擂台,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暗合某种阵势的方位,矗立在场地之中。
擂台古朴,甚至有些陈旧,石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与难以洗净的、暗沉如锈迹般的斑驳,无声地诉说着过往无数次的激烈争锋与血腥。
那不仅仅是岁月的痕迹,更是力量、杀气、甚至生命留下的烙印。
没有彩旗,没有欢呼,没有裁判席。
只有擂台。
以及环绕在擂台周围,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开,留出了足够的安全距离,也使得那十座擂台如同十座孤岛,即将上演最原始、最残酷的淘汰。
山风穿过擂台之间,带来深秋的寒意,也带来唐门内门深处那终年不散的、若有似无的草药与某种奇异腥气混合的味道,令人下意识地心神不宁。
“铛——!”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铜锣声,毫无预兆地敲响,如同丧钟,震得人心头一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向锣声响起的方向。
一名身着深灰色唐门服饰、面容枯槁、眼神浑浊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最高处的一座瞭望台上。
他手中提着一面看似普通的铜锣,另一只手里的锣锤还在微微颤动。
老者没有看台下任何人,只是用嘶哑、平板,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缓缓开口。那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盖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石面:
“门长令谕。”
“大比,启。”
“十座擂台,三日为限。”
“无规则。”
“最后立于台上者,获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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