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故事继续

    月晦之夜,无星无风。整个皇城被一种死寂的沉闷笼罩,连更夫都缩紧了脖子,不敢在巷弄间多作停留。太庙方向,更是被一层无形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污秽气息笼罩,寻常鸟兽早已绝迹。

    密道入口在谢无咎手中那枚黑色玉符作用下,无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仿佛通往九幽的石阶。比之前浓郁十倍的腥甜腐败之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冰冷粘稠的质感,几乎要凝结人的呼吸。

    苏瓷与谢无咎并肩立于入口。她未着斗篷,只一身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勾勒出单薄却挺直的脊背。眉心的暗沉印记在黑暗中自主散发着微光,那些流转的暗红符文如同活物的呼吸。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任何实体武器,而是两团不断扭曲、变幻的深灰色能量球——那是她完全消化“神念”后,将“源晶”的吞噬特性与“寂灭”的侵蚀特性完美融合后的新力量,“虚无侵蚀”。

    谢无咎看了她一眼,猩红眼眸中没有任何担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他率先踏下石阶,幽冥龙息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涌来的污秽气息略微排开。

    石阶漫长而潮湿,墙壁上原本雕刻的祥云瑞兽图案,此刻都扭曲成了狰狞怪异的形状,仿佛在无声嘶吼。越往下,空气越是粘稠,那源自地脉深处的、龙脉被污染后发出的悲鸣与“寂灭之影”留下的饥渴意志也越发清晰。

    终于,他们抵达了地底深处。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被人工开凿成了祭祀场所的格局。石窟中央,正是那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盘龙金柱,乃是此处龙脉节点的显化。然而此刻,这根象征着皇权与祥瑞的柱子,已变得面目全非。

    柱身上原本金光熠熠的龙鳞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暗红如血肉般不断蠕动的基底。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能量从柱基蔓延开来,爬满了大半个石窟的地面与墙壁,如同一个活着的、巨大而邪恶的巢穴。柱子顶端,那颗原本应该衔着龙珠的龙头,双眼的位置变成了两个不断旋转的暗红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智迷失的强烈诱惑与绝望感。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生灵哀嚎混合着的吮吸声——它在贪婪地汲取着被污染的龙脉力量,并向更深处传递。

    这里,就是“脓疮”的核心,是“寂灭之影”在此世最重要的一个“感官”与“进食口”。

    苏瓷站在石窟边缘,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与污染,她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燃起了两簇幽冷的火焰。她眉心的印记灼热异常,传递出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面对顶级猎物的兴奋与饥渴。

    “它很‘胖’了。”苏瓷轻声说,语气带着一种评估牲口般的冷漠。

    谢无咎低笑,声音在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就,帮它‘瘦身’。”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石窟四角的阴影里,猛地扑出数道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的暗红触须!这些触须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的寂灭意志与污染龙气凝聚而成,直取苏瓷,显然感应到了她体内那同源却更具威胁的力量!

    苏瓷动也未动,只是将手中一枚深灰色能量球轻轻向前一送。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暗红触须在接触到深灰能量的瞬间,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竟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化作最原始的混乱能量,然后被那深灰能量球贪婪地吞噬进去!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更多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狂怒的毒蛇群。

    苏瓷终于动了。她身影飘忽,如同鬼魅,在密集的触须攻击中穿梭,双手舞动间,深灰色的“虚无侵蚀”如同拥有生命的暗影,在她周身环绕、飞射。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暗红触须尽数崩解、湮灭,成为滋养她力量的养料。她不是在防御,而是在……收割!

    谢无咎没有插手她的“进食”。他站在原地,幽冥龙息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冰冷的气息与石窟内污秽的燥热形成对抗,强行压制着那根盘龙柱本身试图发动的、更剧烈的反击。他像一道闸,为苏瓷隔绝了大部分来自龙脉本体的压力,让她能专注于吞噬那些外显的“寂灭”触须。

    苏瓷的步伐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流畅。她眉心的印记光芒炽盛,吞噬的速度远超以往。她甚至能感觉到,每吞噬掉一丝这里的精纯寂灭之力,她对太庙地下、乃至更遥远范围内龙脉被污染的状况,就多一分清晰的“感知”。无数破碎的信息流涌入她的意识——关于其他污染节点的位置,关于“寂灭之影”渗透此世的某些规律,甚至……关于它那庞大意志中,一丝极其隐晦的、对某种“不确定性”的忌惮……

    就在苏瓷吞噬得酣畅淋漓,即将逼近那根盘龙柱本体时——

    “嗡——!!”

    盘龙柱顶端的两个暗红漩涡猛地停止了旋转,合并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眼!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带着真正“神性”威压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

    整个石窟剧烈震动,墙壁上的暗红“血管”疯狂搏动,仿佛整个巢穴都活了过来!

    一个混合了无尽怨毒与冰冷好奇的意念,直接响彻在苏瓷和谢无咎的灵魂深处:

    【窃取权柄的虫子……汝等……很有趣……】

    【成为……新的‘锚点’……】

    随着这意念,那黑暗之眼中,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暗红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射向苏瓷的眉心!这一击,蕴含的不再是分散的污染力量,而是“寂灭之影”本体投射而来的一丝“抹杀”意志!

    苏瓷瞳孔骤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她周身的深灰能量自发凝聚成盾,却在接触到那暗红光束的瞬间剧烈波动,竟有崩溃的迹象!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悍然挡在了苏瓷身前!

    是谢无咎!他周身幽冥龙息与真龙之气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燃烧、对撞,爆发出灰白色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毁灭光晕!他双手虚握,一柄由这两种极端力量强行糅合而成的、不断崩裂又重组的虚幻长枪,对着那暗红光束直刺而去!

    “本王的‘锚’,轮不到你来指染!”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地底爆开!能量风暴瞬间席卷整个石窟!墙壁崩塌,地面开裂!

    灰白长枪与暗红光束同时溃散!谢无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周身气息瞬间萎靡,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将苏瓷护在身后。

    那黑暗之眼似乎也受到了冲击,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传递出的意念带上了明显的怒意与一丝……意外?

    【抗拒……即是……归寂……】

    它的力量开始如潮水般退去,黑暗之眼缓缓闭合,盘龙柱的蠕动也渐渐平息,但那股锁定此地的恶意,却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深沉、更加隐蔽。

    石窟内一片狼藉,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苏瓷看着挡在她身前、背影挺拔却难掩虚弱的谢无咎,看着他为了挡下那一击而强行透支力量的样子,心中没有任何感动,只有一种冰冷的、被触犯领地的暴怒,以及一种更深的、对力量的渴望。

    她走上前,与谢无咎并肩,望向那根暂时沉寂却依旧污秽的盘龙柱,声音冰冷如刀:

    “它记住我们了。”

    “很好。”谢无咎抹去嘴角的血,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疯狂,“这样,下次‘宴请’它时,才不至于……太过无趣。”

    这一次,他们不仅撕下了一块“脓疮”,更正式向那幕后的“神明”,递上了染血的战书。

    幽冥殿并未因主人的回归而恢复往日的死寂。地底一役,谢无咎强行糅合两种极端龙息硬撼“寂灭之影”的意志,付出的代价远超表面。他周身经脉如同被烈焰与寒冰交替灼烧过,气息紊乱不堪,眉宇间凝聚着一股驱不散的灰败之气,连那标志性的猩红眼眸都黯淡了几分。但他拒绝卧床,只盘膝坐在那张玄色冰绡床榻旁的蒲团上,如同一头舔舐伤口的凶兽,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榻上之人。

    苏瓷的情况更为诡异。她并未昏迷,反而异常清醒。眉心的暗沉印记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一个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漩涡,缓慢而持续地吸收着周遭的一切光线与能量波动,包括谢无咎身上不受控制逸散出的、紊乱的幽冥龙息。她的身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皮下却隐约有暗金色的细密纹路与深灰色的能量流在缓缓流淌、交织,仿佛在重构她的内在。

    她闭着眼,意识却无比活跃。太庙地底那一丝“抹杀”意志的冲击,以及随后谢无咎燃烧自我挡在她身前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她灵魂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并非感动,而是一种更冰冷、更绝对的认知——他们已无路可退,要么吞噬对方,要么被对方吞噬,或者……携手吞噬这天地。

    “你的龙息,乱了。”苏瓷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如同金石摩擦,在这过分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她没有睁眼,却精准地指出了谢无咎的状态。

    谢无咎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死不了。”他顿了顿,猩红的眸子锁住她,“你呢?‘吃’撑了?”

    苏瓷缓缓睁开眼,那双碧绿的眸子,此刻沉淀着一种经历过毁灭边缘后的、非人的平静。“它在‘编织’我。”她抬起手,指尖一缕全新的能量浮现——不再是深灰,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仿佛不存在却又真实扭曲着周围光线的“虚无之丝”。“用我吞噬的‘寂灭’,还有你的龙息……作为经纬。”

    她指尖微动,那缕“虚无之丝”无声地飘向不远处一张紫檀木案几。丝线触及案几的瞬间,坚硬的木料并未崩解,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了一般,悄无声息地缺失了一块,断面光滑如镜,仿佛那里从来就不存在任何东西。

    这是一种比“侵蚀”更可怕的力量——“抹除”。

    谢无咎看着那缺失的案角,眼中黯淡的血色骤然亮起,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欣赏。“很好。”他声音沙哑,“看来那‘脓疮’的养料,效果卓著。”

    “代价是,‘它’的视线,更多的落在了我身上。”苏瓷收回手,那缕“虚无之丝”消散。她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一道冰冷、贪婪、充满探究的意志,如同附骨之疽,若有若无地缠绕着她的灵魂,试图解析她这“异常”的存在。“我成了更显眼的‘锚点’。”

    “正好。”谢无咎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撑起身,一步步走到床榻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瓷,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一个吸引火力的‘锚点’,和一个藏在阴影里的‘猎手’。”他伸出因力量反噬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掠过她冰冷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眉心的印记上,感受着其下那混乱而强大的搏动。

    “我们不需要封印,瓷瓷。”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我们需要的是……陷阱。一个足以撕下它一块血肉,甚至……将其‘诱捕’于此世的陷阱。”

    苏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不计后果的疯狂。她没有说话,但眉心的印记却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的提议。陷阱?以身为饵,以被污染的龙脉为网,猎杀神明?这想法本身,就足以让任何清醒者颤栗。

    但她早已与清醒背道而驰。

    “太庙下的节点已被惊动,‘它’会加强防备。”苏瓷冷静地分析,如同在讨论狩猎猛兽的策略,“需要另一个……更隐蔽,也更容易被‘它’忽视的‘饵料’。”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床榻内侧,那个依旧在沉睡,眉心朱砂痣黯淡,却身负特殊龙气的孩子——阿还。

    谢无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一缩。用阿还做饵?这无疑是在玩火,甚至比直接对抗“寂灭之影”更加危险。阿还体内的龙气虽被污染侵蚀过,但其本质对于“寂灭之影”而言,依旧是极具诱惑力的“补品”,尤其是在它刚受挑衅、急需恢复和巩固对此世掌控的时候。

    而且,阿还太脆弱了。

    “他承受不住。”谢无咎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抗拒。

    “我会在他身上,‘编织’一层‘虚无’。”苏瓷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足够隐蔽,也足够……在关键时刻,反咬一口。”她指尖再次凝聚起那近乎透明的“虚无之丝”,眼神冰冷而专注,“‘它’喜欢吞噬,我们就送它一份……裹着糖衣的毒药。”

    谢无咎沉默了。他看着苏瓷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再看看阿还那毫无防备的睡颜,胸腔里那股暴戾的毁灭欲与某种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绊剧烈冲撞着。最终,那属于疯王的理智与疯狂占据了上风。

    风险极大,但收益……或许能颠覆棋局。

    “需要准备什么?”他问,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龙脉舆图,所有已知被污染或可能被污染的节点。”苏瓷重新闭上眼,眉心的印记开始以更复杂的轨迹缓缓流转,“还有……足够的‘祭品’,来完善我的‘编织’。”

    她口中的“祭品”,显然不再是被污染的物件,而是……活生生的、蕴含力量的生命。可能是负隅顽抗的逆党,可能是试图趁乱牟利的修士,甚至可能是朝堂上那些不听话的、散发着令人作呕欲望的官员。

    谢无咎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如你所愿。”

    幽冥殿内,阴谋的气息与力量的嗡鸣交织。两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灵魂,正以亲子为棋,以王朝为盘,以神明为猎物,精心编织着一张前所未有、渎神弑天的罗网。

    而沉睡的阿还,对此一无所知。他眉心的朱砂痣,在父母那冰冷而专注的“注视”下,似乎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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