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府。
经过一日的消化,扶苏才对儿子的看法有些明悟,不禁喜从中来,高兴之余便在府中走动。
父皇不让他上朝,朝堂政事他几乎没有过问了,却也显得轻松,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是长子,为父皇分忧是他份内事,即使父皇疏远他,他却不会就此沉沦。
不知不觉到了寝殿,却见姚氏正对着一物梳妆,时不时摩挲几下,甚是爱惜。
他很久没有见过夫人有如此心情了,便凑近一看,竟发现那物可清晰地将他照进其中,甚是新奇。
“这是何物?”扶苏问姚氏,姚氏笑了笑说,“镜子,子婴鼓捣出来的。”
“镜子?”扶苏仔细端详,竟发现美不可言,啧啧称奇,“闺中美物也。”
“自然,咱们儿子鼓捣出来的东西何时令人失望过。”姚氏沾沾自喜,又是摩挲着镜子,就似是禁脔一般。
扶苏妒忌了,一把夺过镜子道:“此物赠与儿媳,可否?”
他依旧惦记着右丞相的孙女,当然,好物还是要用在正确地方,夫人虽喜欢,却比不上讨个儿媳来得重要。
姚氏也算善解人意,回眸笑道:“自你上次见了右丞相孙女后就念念不忘,一直想让她成为咱们的儿媳妇,也罢,此物甚好,赠与嫣然也好。”
右丞相孙女叫冯嫣然。
“那就多谢夫人了,寻个时间咱们去拜访右丞相。”
“甚好!”
姚氏应允。
二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话了,便相挽来到案几旁坐下来。
闲着没事,扶苏顺手从怀中摸出竹简,上面写着‘戒子书’。
这是儿子写的,他越读越觉得有理,越读越觉得字字珠玑,句句说到心坎里去。
且文意通明,可谓大家之作。
读之爱不释手,弃之又恐丢失,遂深藏怀中,闲暇之余必品鉴一番,可惜许久无人来拜访了,无人能分享他的自豪。
这是儿子大作,他虽不及,却是倍感自豪。
“你在看什么呢?”
姚氏见扶苏捧着竹简看得津津有味,轻声问。
“自然是子婴之大作,对了,你快来看看,儿子有长进了,能写出如此大作,实乃天人之姿,我等皆小看他了。”
扶苏欢喜地说着,姚氏凑过头去看,见上面写着‘诫子书’三个大字,摇头笑道:“你给子婴骗了,这不是他写的。”
“哦!”扶苏不解,问,“是吗?我明明看到是他写的。”
“我能骗你吗?他亲口说是父皇写给你的,他只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父皇写给我的?”扶苏一愣。
“自然!你不会看命名吗?诫子书,父对子的告诫,能是子婴写的吗?”
扶苏点头。
既然是诫子,自然是父写给子的,这么说来他真被子婴骗了,亏他还将之夸成天人。
“可,父皇不是讨厌我吗?为何要给我写诫子书?”他太了解父皇了,断然不会花费心思给他写如此至理之句。
“自然是想你改变,他表面上讨厌你,实质上不一定,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姚氏也不知道为何父皇要写诫子书,但从内容来看,句句都是教导之言,实乃用心良苦,不难看出父皇的苦心。
或许他对扶苏还未失望,之所以疏远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扶苏陷入沉思。
子婴说父皇是个孤独的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他有期望。
“父皇依旧对我有期望?”扶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父皇还没有放弃我。”
猛然想到诫子书里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父皇这是告诫他不要太浮躁,三思而后行,才能明志,才能致远。
对,自己的确浮躁了,因政见不合就和父皇吵起来,因自己固执而偏见父皇太自私,现在想想,父皇真的自私吗?
明明是自己没有三思而后行,太浮躁了,而不顾及父皇的感受。
子婴说得对,父皇太孤独了,需要人体谅、关怀,而他却一点都做不到,此刻,父皇一点都不介怀,还给自己写诫子书。
父皇并没有远离他。
“你想通了就好,父子间嘛!多说说话,就没事了,对了,子婴送回茶叶,让你献给父皇,你就借这个机会缓和关系吧!”
姚氏指了指放于一片的茶叶。
“还有镜子,你也一并带去献给父皇吧!”姚氏指了指扶苏手中的镜子。
“这不是要送给嫣然的吗?”扶苏不懂姚氏的意思。
姚氏解释:“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镜子献给父皇最适合不过的了,至于嫣然吗?再让子婴想办法就可。”
“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扶苏念着这话,甚是震惊,连忙问,“此话何人所作?妙,妙也。”
他不认为是姚氏所作。
姚氏笑道:“自然是子婴,送来镜子之时所作。”
“子婴?”扶苏念叨着,喜色甚浓。
很快,扶苏没有过问茶叶是什么,一番整理后,便带着茶叶和镜子进章台宫求见父皇去了。
此刻,章台宫,皇帝同样为城外的流民而烦恼,扶苏能查到的,他当然也能查到,而且还比较详尽。
粮食紧缺,饿殍顿生,余孽作乱,流民围城,每一样都令他头痛。
这段时间皇城卫士都在抓流民,可流民的人数就是不减,反而增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陛下,何不全都杀了,一了百了。”蒙毅就在身旁,他提议。
旁边还有李斯和冯去疾。
“不可!”冯去疾反对,“民乃国之根本,杀之只会引起民愤,且流民之所以为流民,实乃生存所迫,罪不至于死。”
“如果全是民还好说,却不知其中混有多少六国余孽,如视之任之,在他们唆使下,只会让民情激愤,后患无穷。”
蒙毅说出自己的看法。
嬴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眸光斜睨李斯,问:“左丞相可有解决之法?”
“臣暂无可行之法。”在没有十足把握之时,李斯不会贸贸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便按蒙毅所说,全杀之。”嬴政可没有这些耐心,流民已持续二月有余,始终没有消退的迹象,恐是余孽作祟成分比较多。
他不会因民而影响全局,犯禁者皆杀。
“陛下不可,正值南征之际,不可枉生杀念。”冯去疾虽圆滑,却也非无情之辈,在苍生面前,他还是有些作为的。
这时李斯说话了,拱手道:“陛下,右丞相所言极是,此事臣认为应集思广益,或许有回环余地。”
几人就这样讨论着,始终无法做到意见统一,这时,侍人来报,说扶苏在宫门前求见。
侍人还悄悄地凑上来,递过来一提篮。
“陛下,这是长公子献上的......茶叶,他希望能见陛下一面。”
“茶叶?”嬴政来劲了,命旁边伺候着的赵高接过提篮,赵高打开,茶叶露了出来,
这茶叶正是他喝习惯的炒茶。
“扶苏献的?不应该是子婴吗?”嬴政神色瞬间冷漠。
侍人回应:“长公子并没有说是皇孙献上的。”
嬴政不语,心中却是明了,看来子婴为了缓和他和逆子的关系,特意让逆子送来了。
“茶叶收下,让那逆子滚吧!”
在烦恼之际,他实在不想见到逆子。
侍人没有退下去,很快又说,“陛下,长公子还说感谢陛下的诫子书。”
“诫子书?朕什么时候写了诫子书?算了,让逆子进来吧!”
他倒想问问逆子哪来的诫子书。
他从未写过什么书给逆子。
“诺!”侍人出去了,很快便将扶苏领了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