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事将近

    庆元十三年,夏。

    礼部尚书府。

    日头晃眼,朱漆门紧闭,阶前跪着的婆子两股战战,膝盖火烧似的疼,却不敢挪动半分。汗珠子砸在砖上,滋地一声便没了影。

    “老奴知错了,求娘子开恩。”

    廊下奴仆垂手而立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仿佛连衣料的摩擦都成了僭越。

    屋内静的骇人,一丝声响也无,仿佛连空气都凝成了冰,冻得人肝胆俱裂。

    吴婆子膝行两步又猛地伏地,额头死死抵着滚烫的地砖,哭腔里带着几分委屈:“继夫人传唤,老奴不敢不从。”

    “那边只是问了娘子几时出门,见了什么人……,老奴想着她到底是当家主母,平时对娘子您也妥帖,这才回了些不打紧的话。”

    她似没有底气,嗓音越来越轻。浑浊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突然直起些身子:“娘子是老奴一手奶大的,这些年天冷添衣、天热打扇,老奴哪样不是尽心尽力?”

    “先夫人离世那年您不过五岁。高烧夜夜哭啼,是老奴三天三夜没合眼抱着……”

    “你喊着要娘,发狠死死咬住老奴的胳膊,老奴疼的眼前发黑,肉都要被您咬下来了都不曾躲一下,只顾得上拍着您的背安抚宽慰说蕴姐儿别怕。”

    吴婆子撸起袖子,露出里头浅浅的牙印。

    “娘子您看啊!十一年过去了,这印子还没消。”

    她突然扯嗓子哭嚎起来。

    “天打雷劈呦!老奴对主子的心天地可鉴。”

    “娘子您如今大了,听信外人挑唆,倒要把老奴的心挖出来踩了。”

    屋内,明蕴低垂着眼睫,纤白的手指捏着银剪,正细细修剪一株月季,连眉头都未动一下,只专注地拨弄着枝叶。

    光线透过窗格,在她瓷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尚未长开的眉眼已透出惊心动魄的美,偏生神色几近冷漠,只消淡淡一瞥,便叫人从骨缝里渗出寒意来。

    没有摔杯盏的脆响,没有拍案的怒喝。

    吴婆子的哭声渐小,不安渐浓,只剩喉咙里堵住的抽噎,身体却开始发抖。

    娘子这几年性情越发冷硬,越是沉默,发作起来便越是骇人。

    终于。

    房门咯吱一声响。

    吴婆子以为得了宽宥,面上染了喜色,刚要爬起来。

    明蕴身侧伺候的映荷走出来,居高临下冷视她。

    “继夫人许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连奶娘子的情分都不顾了?娘子待你可不薄,月例多给五两,冬季衣裳都比别院厚三分,便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都给安排了好差事。”

    也不知吴婆子哪儿来的脸提情分。

    “来人!娘子有令,拖去继夫人院里。”

    映荷警告的眼神环视四周,目光如刀:“杖毙!”

    吴婆子猛地一颤,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不可!”

    她爬起来,就要往屋内冲,却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死死按住。

    “娘子!娘子不能如此狠心!我伺候娘子多年。”

    挣扎中,她发狂般一扭逃脱禁锢,不料额头狠狠撞上廊柱浮雕的貔貅兽首。

    咚一声响,砸出血来,血口子狰狞地翻着,鲜血混着汗珠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前襟,晕开一片暗色。

    下一瞬人便被堵了嘴架住双臂往外拖去。鞋底磨过地面的沙沙声,和那越来越弱的“呜呜”声,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最后一点不甘。

    映荷目光如刀,扫过廊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

    “都瞧清楚了——”

    “今日这血,正好给咱们院子洗洗眼睛。”

    “忠心伺候的,娘子自然疼惜,可若是别的……”

    她绣鞋尖点了点地上未干的血迹:“这,便是背主的下场。”

    屋内,明蕴依旧立在原处修剪月季,咔嚓一声,利落截去一段杂枝。眼底依旧静如寒潭,仿佛外头的动静还不如这枯枝落地的声响值得在意。

    映荷捧着鎏金托盘进来,上头摞着的名帖已堆成小山。她轻声道:“娘子您回府才三日,各府的名帖便如雪片似得飞来。光是今早门房就收了八封。”

    明蕴随口:“可有荣国公府的?”

    映荷:……

    “有。”

    就数荣国公府的名帖递的最勤了。

    “荣国公府二房的戚五娘子请您赏荷花。”

    “赏花是假。”

    明蕴冷笑:“看我笑话是真。”

    映荷抽出其中的洒金帖子:“广平侯夫人惦记娘子。”

    她压低嗓音:“送贴的婆子还在外头候着,说是……夫人想问问您嫁衣想绣什么花样。”

    明蕴和广平侯世子徐知禹好事将近,她微微提起精神:“还说了什么?”

    “世子糊涂,才被别有用心的货色勾了魂。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也就演给爷们看看。可夫人不糊涂,徐家的门楣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只认您一人。念着娘子才回府诸事繁忙,世子又要准备科考……待过了秋闱,定让他亲自登门赔罪。”

    明家后宅的事……广平侯夫人这是在避嫌。

    “你去回话。这种大事原该由母亲亲自操持,可我福薄,母亲去的早。祖母年迈,继母包藏祸心……”

    “也就夫人疼我,肯为我费心。她见多识广,嫁衣的事肯定比我这小辈强上许多。”

    这答复,滴水不漏。

    她嘴里没提徐知禹半句,眼底一丝波澜都未起。

    未婚夫家世显赫,未来婆母偏爱,至于他心里装着继妹?无妨,男人算什么?

    这世道,情爱不过是锦缎上虚浮的绣线,唯有权势才是织就命运的金梭。(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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