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的哥哥吴博生的白净,在舒允晏的印象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读高中,他经常坐在酒缸旁边看店,大缸能遮住他半个身子,她总是在想,如果能把缸砸破就好了。
吴博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总在门口发呆的留守儿童,像棵安静又缺乏养分的小草。
他时常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朝她招手,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温和:“晏晏,过来玩呀,哥哥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舒允晏起初有些怯生生,但很快就被这种邀请蛊惑了,小步挪过去,小声应着:“好呀……”
吴博对她表现出一种过分的喜爱,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像月光一样柔和,毫无攻击性,眼睛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和好奇。
一颦一笑,甚至发呆的样子,在看来都充满了童趣,像一颗可以随意捏在手里把玩的大白兔奶糖,柔软,甜腻,易于掌控。
他会用一些幼稚的笑话逗她,看她腼腆地笑起来,就伸出手,不是揉揉她的头发,就是把她轻轻地,仿佛珍重般地揽到怀里抱一下。
那怀抱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让她微微僵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感,但他很快会松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眼镜后面看似温和的笑意。
小孩的心思最简单,尤其是舒允这样极度渴望关注和温柔的孩子。
几毛钱的果丹皮,一块甜甜的米花糖,就足以让她卸下所有心防。
在舒允晏有限的认知里,肯给她买零食,会对她笑,说话轻声细语的人,就是好人。
吴博哥哥对她真好,这种好,是她在那缺乏温情的家庭里从未品尝过的稀罕物。
他会弯下腰,隔着那副泛光的眼镜片看着她,嘴角噙着那丝不变的笑意,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晏晏,喜不喜欢跟哥哥玩?”
许悲语用力地点点头,脸颊泛着害羞的红晕,声音细嫩:“喜欢。”
舒允晏当然喜欢……
身边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话。
奶奶忙于家务活,无暇顾及她细腻的情感,爷爷眼里只有牌局和酒盅,母亲远在电话那头,声音总是隔着一层说不清的隔膜。
只有吴博,会耐心听她磕磕绊绊地说些傻话,会夸她可爱,会用那种专注的,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就像久旱逢甘霖,像一阵美丽却不太真实的阳光雨,突然倾泻在她干涸的心田上。
舒允晏沉醉于这种被关注,被宠爱的错觉里,全然没有意识到那阳光背后可能隐藏的乌云,那温柔底下可能蛰伏的危险。
……
吴博经常抱她,那不是一种清爽利落的拥抱,而是一种缓慢的,带着某种审视意味的托举。
他的手臂箍住她小小的身子,手掌又大又热,常常刻意滑过她的脸颊,那触感不像奶奶粗糙却温暖的爱抚,也不像吴念嬉闹时的触碰,而像某种潮湿温热的海绵,带着试探的力道,一遍遍擦拭着她细腻的肌肤,几乎要摩挲出热意来。
他的呼吸会凑近,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微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和耳廓,让她下意识地想缩起脖子。
有时,那双不安分的手会向下,托住她的小屁股,不是稳稳地承托,而是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缓慢的揉按,仿佛在掂量什么易碎的物件,又像是在无声地圈画某种领地。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被远处的脚步声惊动,吴博会突然松开手,把她放回地上,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开,留下舒允晏独自站在原地。
……
小学时的清晨,天总是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一夜的清冷。
舒允晏就已经背着她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走在了去往学校的路上。
她总是第一个到教室,那种空无一人的寂静,以及第一名带来的微小成就感,是她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可以自己争取到的,确定的光亮。
那时候的孩子们,似乎总暗暗较着劲,比谁到得更早,这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荣誉争夺战。
她的语文班主任,是个极其矛盾的存在。
她非常年轻,长得也漂亮,皮肤白皙,眉眼精致,穿着当时镇上少有的时髦裙子。
但她的性格却与外貌截然相反,是出了名的严厉,甚至可说是严酷。
班主任的课堂上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低气压,孩子们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这是一节语文课。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舒允晏走了神,把玩着手中的胶水,她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点胶水,黏糊糊的,在指尖搓揉着,观察着它从透明变成乳白,拉出细丝。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舒允晏惊恐地抬头,正对上班主任那张漂亮却冰冷彻骨的脸。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勃然的怒火。
“上课玩东西?”班主任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玻璃刮过黑板。
还没等舒允晏反应过来,她手中的胶水瓶就被一把粗暴地夺了过去!
下一秒,在舒允晏完全僵滞,大脑一片空白的注视下,班主任竟然毫不犹豫地,恶狠狠地,将瓶口对准她的头顶,用力一挤!
冰凉,黏腻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发丝,顺着发缝流到头皮上,带来一阵令人极度不适的触感。
浓烈的化学气味猛地窜进鼻腔。
舒允晏彻底吓傻了,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连哭都忘了。
班上的同学也全都吓呆了,教室里死寂一片,只有胶水流动的细微滋滋声。
班主任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看着那些被胶水黏连在一起,开始发硬打绺的头发,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和更深的烦躁。
她顺手就从讲台上拿起一顶不知道是谁落下的,有点脏的布帽子,然后用那顶帽子,粗暴地,来回地在她沾满胶水的头发上用力摩擦!
动作又急又重,毫无怜悯。
帽子的粗糙布料摩擦着头皮和被胶水黏住的发丝,扯得生疼。
那不仅仅是在清理,更像是一种带着羞辱意味的惩罚,一种肆无忌惮的泄愤。
舒允晏的头皮被扯得一阵阵刺痛,胶水的粘性和帽子的摩擦让她感觉整个头皮都要被撕扯下来。
难闻的气味,冰冷的触感,头皮的疼痛,全班同学惊恐的目光,以及班主任那毫不掩饰的厌恶……
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屈辱和恐惧。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拼命忍着不敢让它掉下来。
舒允晏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可能会招来更可怕的对待。
班主任大概觉得处理得差不多了,才嫌厌恶地扔掉那顶也变得黏糊糊的帽子,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看待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后来的舒允晏在想,这班主任和谭刚的运气是真不错,早出生了那么几年,没赶上短视频,不然少不了网暴和停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