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起身走向浴室,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
水声很快隔着门板模糊地传来。
客厅里只剩下舒允晏,和被他随手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幽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
指尖触到冰凉的机身,像触到一条沉睡的毒蛇。
她点开了那个眼熟的短视频平台图标。
映入眼帘的不是新闻或财经,而是满屏的暧昧私信。
那些亲昵的称呼,露骨的调情,最早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她人流后一个月……
他喊别人宝宝,语气温柔得刺眼。
不止这里,还有微信,那些来不及清除的记录里。
“感谢纪总的照顾与支持,我男朋友比较介意,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宝宝,要不要出来喝咖啡啊?”
“哥哥住在酒店吗?我自己过来呢。”
“再忙也要抽空来看看我啊。”
“宝子,我们可不可以长期合作啊?”
带着宠溺的,黏腻的调子,他曾用这样的语气在她耳边说过情话。
而现在,这些话语像批发商品般被分发给不同的女人。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几乎要从指间滑落。
那些字迹在她眼前模糊又清晰,清晰得残忍。
凭什么?
为什么?
浴室的水声停了。
舒允晏平静地将手机放回原处,屏幕朝下,位置分毫不差。
她重新蜷回沙发,指尖在抱枕的流苏上轻轻划过,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纪凛带着湿气走出来,发梢滴着水。
他瞥见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
“累了就早点睡。”他说,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她微微侧头,靠在他肩上。
“明天想喝你炖的汤。”
窗外下起了雨,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像一道道泪痕。
“我明天要回一趟老家。”
“好。”
“回多久?”
“几天吧。”
“好。”
对话简洁得像电报。
舒允晏牵着德牧站在陈绚烂家门口,这是城西一片待拆迁的老居民区,楼道里堆满杂物,墙皮剥落得厉害。
她敲了半天门,陈绚烂才缓缓打开一条缝。
“快进来。”陈绚烂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进门,舒允晏就愣在原地。
陈绚烂的左眼肿得老高,青紫色的瘀痕从眼角一直蔓延到颧骨,嘴角也破了结着痂。
她下意识侧过脸,试图用长发遮挡。
“怎么回事?”舒允晏放下狗绳,德牧乖巧地蹲坐在一旁。
陈绚烂苦笑一声,走到狭小的客厅倒水。
这个出租屋不过三十平米,到处堆着纸箱,墙上还留着之前租客的孩子画的蜡笔痕迹。
“费麟赫打的。”她轻描淡写地说,递给舒允晏一杯水。
“什么?”舒允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开保时捷,说要给你买公寓的费麟赫?”
陈绚烂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沙发立刻发出吱呀的抗议声,她点了根烟,手指微微发抖。
“他不是富二代,就是个骗子。”她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空洞,“那辆保时捷是租的,他专门靠这个骗女人。上周我撞见他在酒吧搭讪别的女孩,戳穿了他,他就动手了。”
舒允晏想起很久之前,见到陈绚烂和费麟赫时的场景,高级餐厅,费麟赫西装革履,给每个服务员都发了小费。
陈绚烂穿着最新款的连衣裙,笑得像个公主。
“你知道吗,”陈绚烂突然说,“他打我的时候,说我这样的女人只配住在这种地方,是啊,十万块的首付,只够买这样的房子。”
窗外又有一列地铁驶过,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舒允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报警了吗?”
“报了。”陈绚烂扯了扯嘴角,“警察说这是感情纠纷,建议调解。调解那天他装得人模狗样,说自己一时冲动,还掉了两滴眼泪。 ”
“一出派出所就威胁我,说要是再敢报警,就让我在世界上活不下去。”
德牧似乎感受到压抑的气氛,轻轻蹭了蹭陈绚烂的腿。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舒允晏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颤抖的肩膀。
这个出租屋的窗户正对着高架桥,每隔几分钟就有一列车轰隆隆地驶过,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绚烂,”她轻声说,“你先照顾好自己,德牧暂时拜托你了,我最近……有些事要处理。”
陈绚烂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舒允晏摇摇头,站起身。
德牧不安地跟着站起来,用鼻子蹭她的手。
舒允晏坐了黑车,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帽子,眼镜,车子在高速上颠簸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靠在后座,看着窗外景色从城市的高楼变成田野,再变成灰蒙蒙的工业区。
夜色降临时,她数着路灯,一盏又一盏的灯,却照不亮人生……
第二天清晨,车子停在一个布满厂房的郊区。她按着童生曾经随口提过的地址,找到那家工厂。
正是早班时间,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她在车间门口张望,很快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童生……”
他快步走过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童生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像山里的泉水,清澈得能照见她的狼狈。
“吃饭了吗?”他问。
她摇摇头。
他转身走进车间,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两个还温热的包子:“食堂买的,你先垫垫。”
包子是菜馅的,有点咸。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听见他说:“我请个假。”
“不用……”
……
舒允晏非要去童生住的地方瞧瞧,童生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别去了,那儿……不太方便。”
“带我去看看。”她坚持。
童生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路边的排水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味。他们在一栋斑驳的旧楼前停下。
“就这儿。”童生掏出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铁门。
房间比舒允晏想象的还要小。不到十平米的单间,一张铁架床占了大半空间,床单洗得发白。
墙角堆着几个摞起来的塑料箱,应该是他的衣柜。(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